梁纯佑的长子梁徽言穿着黑色的小西装,还打着领结,眉目生的英奇峻秀,举手投足之间完全是一个小大人的样子了,反而是下个礼拜要做寿星的梁徽之顽劣不堪,一进门就四处闯祸,不是去抢徽止的竹蜻蜓,就是去揪眉眉梳的小辫——眉眉是是叔卉和郁致远的独女,学名叫郁浅墨,今年才五岁,被徽之欺负的小嘴一瘪,就准备掉豆子向父母撒娇了,可显然今天叔卉和郁致远都是心事重重,尽管他们已极力的保持平时风趣诙谐的形象,在此时却显然没有时间和精力顾及到几个正在打闹的孩子。
欧阳雨在客厅里呆的烦闷不堪——梅季和郁廷益一起去花园了,或许有正事要谈;梅母在和叔卉说话,似乎在叮嘱什么;仲贞和梁纯佑一左一右的对郁致远耳提面命,徽言在梅母身边呆了一会儿,就和徽止窃窃私语,好像是在讨论读书的事情;欧阳雨看着眉眉对着徽之横眉怒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拉起眉眉的小手哄她:“眉眉,和婶婶到花园里去玩好不好?”
徽之跟在欧阳雨和眉眉的后头出了来,一路上都跟大马猴一样上窜下跳的捣蛋,眉眉离了父母的视线,也开始对徽之呲牙咧嘴的,徽之就跟在旁边刮着脸皮羞她:“小时候就是个小母老虎,看大了谁敢娶你!”
眉眉骄傲的回嘴道:“哼,我还愁嫁不出去么?”
徽之大约是不满她的顶嘴,立刻用自认为最重磅炮弹的方式回击:“嫁出去又怎样?嫁出去,你丈夫也肯定受不了你,要在外面养外宅!”
眉眉听了这句话,气得愣了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欧阳雨连忙蹲下来哄她,一边小声的训斥徽之:“做哥哥的,怎么能这样咒妹妹!还不快给眉眉赔礼!”
徽之平时欺负眉眉惯了的,从来没见眉眉什么时候会被他气哭,眼泪不过是她向两家父母撒娇示威的工具罢了,不过……这一回看起来似乎是来真格的了,徽之站在她身边搓着手,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歉的话:“是我说错了——你就算是母老虎,也是母老虎里面最好看的那一只……”
眉眉压根就不理他,徽之揪着手嘀咕:“我又不是故意咒你的,我听Daddy和Mummy说到的……”,梁家早就准备把两儿一女送到美国去念书,提前请了外文老师在家里教授外文,连带着徽之在家里不叫爹娘,改叫Daddy和Mummy了。
欧阳雨一边给眉眉擦眼泪,一边往正厅的方向望过去,隐约还看到屋里的人二三做堆的说着什么话,今天梅府里气氛格外的压抑,她是看得出来的,听到徽之和眉眉两个小孩子打闹时的无心之言,徽之所说的Daddy和Mummy所说的……她倒估计出了一个大概——只怕是郁家出了什么事。
吃饭的时候几个孩子又说说笑笑开了,欧阳雨早替眉眉擦干了眼泪,眼看着眉眉和徽之这梁子是结下了,吃饭的时候谁也不理谁,欧阳雨心里为叔卉和郁致远之间发生的事情犯疑,在梅府时也不方便问,本以为回去了梅季多多少少会同她提及此事——谁知也没有,一连三四天,梅季只字未提。
她抓着被她的身子温热,又渐渐凉下去的锦褥,无端的想起她本已记不大清楚模样的母亲,还有家里**念经的大娘……她的手指尖都渗出汗来,一颗一颗的凉到心里,无论如何,她还是逃不开这样的宿命么?
翻来覆去的只是睡不着,明明开着灯,她却觉着茫茫过去,全是一片黑,黑的望不见边,那黑漆漆中有一片白,仔细看过去,却是一丈白绫——她从梦魇中惊醒,才惊觉自己叫出来的名字,竟然是“复卿”二字。
额上汗噙噙的,客厅里的自鸣钟又一声一声的响了起来,她仔细的一数,原来已是十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