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鸢是直到出了长安城门才发现自己马车后面又跟了一辆马车。倾鸢这次出城是低调行事,自家要带去江南的仆役,带去江南的财务都在半个月前就一批一批的离开了长安城,而到了自己离开时,也选择在午时人多之时出城门,为的就是不引人耳目。
难不成……还是让人发现了?
倾鸢本打算小心的避开后面的马车,却不想,不管自己走的是哪条小道,后面那马车都紧紧跟随其后。
倾鸢眼角一挑,对马车外轻声说道:“去看看。”
靠在马车侧壁上的妖妖缓缓的睁开眼睛,刚好看到荆南离去的背影。
这个荆南妖妖见过一两面,本来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是有一日倾鸢到她的院中,突然就唤了荆南出来,对她说道:“荆南是父亲留给我的亲信,平日在暗中护我周全,去年他家中父母身体抱恙,我便让他回家赡养父母。现如今回来复职,我便带他来见你了。”
妖妖懒懒的点点头。抬头一看,这荆南是个十九的年岁,正处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那张稍显年轻的脸上摆满了与年龄不符合的老气。
倒是白白浪费了这张令人中意的俊脸。
“父母身体可还安康?”
“家中父母已经去世,劳妖妖小姐挂念。”荆南回答的甚是尊敬。
“节哀顺变。”
“是。”
他们的对话止乎于此,接下来的见面也只是因为倾鸢的召集。
不过妖妖对此人也不是很上心,只要他忠诚于倾鸢,与她关系如何真的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荆南消失得悄无声息,就算是后面那一直注意着马车这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虽然能始终保持着五十步的距离,但是对方尽走些奇门偏道,倒着实吃了些苦头,不过只要能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跟着他们,也可以沾些便宜,不至于碰到土匪。
“扑通——”马车突然激烈摇晃了一下,马车中人大惊失色,慌忙打开车门:“出了何事?!”
门外却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仆役,倒是另一个面容俊冷的青少年,他的手中握了一把寒气凛凛的剑,双眼含冰的看着自己。
“……”
“你真是闲得慌!”倾鸢隐含怒气,细心的揉着唐练的手肘,“要是想跟来说一声便罢了,有必要偷偷摸摸的跟在后头跟作贼似的么?”
唐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妖妖,后者正闭目养神,这才对倾鸢尴尬的说道:“我就是怕你多想,以为我是武后派来的奸细,想着到了杭州再与你们说。哪知道半路就给发现了……”
倾鸢哭笑不得:“你那明晃晃的马车跟在后头,还跟的那么紧,我们一行人是瞎子么?”
“……”
“好了好了,我也不怪你,你也不要怪荆南,”倾鸢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故意吓唬你,让你惊慌之下撞到侧壁,伤了手肘。”
他哪里敢怪别人,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你是说武后派你任杭州刺史,将偌大个杭州交由你掌管?”为唐练乔正了手肘,倾鸢将话题扯回正题上。
唐练点点头。
“这好端端的,怎的就派你去杭州了?莫不是……她知晓了我们要去杭州定居?”
“这……”
“是她让你去的,还是你自己请命的?”妖妖突然问道。
唐练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是我自己请命的……”
倾鸢:“……”
“杭州是个肥差,临近东海,又与泉州相壤,那泉州可是个外物交汇的好地点,武后将这么个肥油之地交予你打理,可见她对你的宠信与信任。”倾鸢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勿要辜负了武后的期望才是。”
唐练不满意了:“我也就是平时拍马屁拍的狠了些罢了,怎的到了你嘴里,倒是,倒是……”
倾鸢挑眉:“倒是什么?”
“倒是我卖身求荣,委曲求全了。”
他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但是唐练这么委屈的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倾鸢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副模样若是被你后面那些个下人看到,倒是失了几分刺史的威严,罢了罢了,我不嘲笑你便是。”
“……”现在更显得是他的不是了。
唐练看了看妖妖,发现她一直闭着眼睛靠在侧壁上不说话,不由得好奇道:“妖妖小姐这是怎么了?”
倾鸢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妖妖没有坐过这么长时间的马车,有些晕眩。”
说白了就是晕马车嘛……
唐练强忍住笑意,正襟危坐,说道:“第一次总是这么难以接受的,等下一站我们乘船也行。”
闻言,妖妖的手指突然轻颤了一下……
下一站倾鸢果然找了个客栈,一歇就是三天。三天后,倾鸢来找妖妖说道船只已经找好了,他们马上就可以直接乘船到杭苏州去,好好玩闹一番后,再去杭州。
妖妖面无表情的看着倾鸢,直到将他看得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妖妖才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咦咦?
等上了船,倾鸢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做错了,一个四匹马牵引着的马车都能晕的人,又怎么受得了船只的整日奔波??
妖妖先是将自己关在房里睡了两日,第三日总算是面色苍白的跟着众人用了晚膳。但是看着满桌子的河鱼,妖妖未尝先吐。倾鸢吓得面无人色,船上的大夫对于妖妖的身体不是很清楚,给人类开的药让妖妖吃了之后,竟然让她连日高烧不止!
倾鸢又急又恼,上至唐练,下至烧饭的厨子都被他骂的狗血淋头,若不是船上杀人不便,他早让一船人去见阎王了!
媛媛从未见过妖妖这么死灰的面容,可她又毫无办法,只好一直对着妖妖的床榻垂泪不已。倾鸢见了就心烦,他的妖妖还没死了,哭什么哭!
将众人赶出了妖妖的房间,倾鸢心疼的握着妖妖的手:“这可如何是好……”现在船已经驶到了海河中央,靠岸还要四五日之久,他真的怕妖妖会有什么闪失,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你倒也不必如此紧张,”猫猫打着呵欠,踩着步子跳上妖妖的床,“狐狸是不死之躯,这么个小小的病魇要不了她的性命,顶多吃几日苦罢了。”
“你倒是不心疼,”倾鸢狠狠的瞪了它一眼,“反正你跟她的感情也没深过。”
“……”
“妖妖自从出了那牢笼,何时吃过这样的苦,若不是我听信了唐练的馊主意,弃马坐船,妖妖也只是晕一晕,哪里会……”
猫猫看他表情真的是悔恨十分,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她有你这样的人类疼着护着,倒也不枉活了这么多年……罢了罢了,本君就好心一次,帮帮这狐狸。”
猫猫说完就原地消失不见了,倾鸢四周看了看,并不见猫猫的身影,也不知那只猫去了哪里……不过若是它说能帮妖妖,大概,或许……会帮妖妖吧……
结果直到第二日,猫猫才回来。它并不是一只猫回来,身后还带来了一位俊美无双的青年!
“这位是龙王的第九子,也是龙太子貔貅,”猫猫淡淡的介绍了那青年的身份,“他是水中贵族,对于妖妖的晕船现象也能帮之一二。”
倾鸢看着那青年,冷冷的说道:“妖妖是高烧不退,你请个龙太子来有何用?”
“本君是龙太子,这治疗妖精的灵药自然是有的,”青年挑眉,“难不成你以为人类的那些匹夫能救得了她?”
“……”倾鸢一时语塞,若是救得了也不会让妖妖病成现在这幅模样……
“还请你让开,我要去给狐狸医治了。”
倾鸢不甘不愿的让开身子,貔貅走了几步,突然看到自己对面十几步远站了一个人,容貌清秀,却挡不住满身的铜臭味,那奸诈小人的脸庞看着就心烦。貔貅面无表情的开门进去,然后重重的关起房门。
“他……”唐练这才走到倾鸢身边,“是谁?”
“猫猫请来的帮手,”倾鸢顿了顿,补充道,“龙宫的九太子,貔貅。”
唐练眼前一亮,貔貅主金银,若是将他讨好了,日后的荣华富贵少不了自己的!
倾鸢只消一眼就知道唐练的那点小心思,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唐练连忙跟上去。
猫猫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眼中满含深意,最后还是掉头离开。
貔貅细细的抚摸着妖妖的脸庞,叹了一口气:“你现在这模样倒是更惹人心疼些,以前太过冷漠,太过刚强,让人不敢靠近……若是你一直是这幅模样,该有多好。”
“……”
“……唉,”貔貅从腰封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这东西还是你以前派人送给我的,还说什么时间越久药效越好,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貔貅盯着妖妖那紧闭的嘴唇半响,突然将手中的药丸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俯下身来,将唇印上妖妖的嘴唇。
妖妖高烧,连嘴唇都是烫人的,貔貅顿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撬开她的嘴唇,将口中的药丸推到妖妖的口中。
药吃完了,貔貅却不离开,他伸手将妖妖抱了个满怀,唇在她唇上慢慢厮磨。
你,为何会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