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尔玛吉雄吃过白米，但却真的没有见过水稻，他当时在城里读书，哪儿有条件见过水稻田呢？回到山寨更不可能见到了。
不过，看到这黑乎乎的种子，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里边能变出白米来。“那官寨里的人你也相信？”
“可是，我们没有别的种子，今年官寨就发这个种子，说是让我们吃白米，如果这东西结不出白米，那官寨的人也不会让我们种的，要不他们吃什么呀。”
“他们吃什么还让你我操心？他们什么时候饿肚子了？他们有的是大洋，到CD买就行了。”
“啊，那怎么办呢？我已经种下了。”
“种都种了就算了吧，到秋后，我们就向马头人交这个东西，他让我们种什么，我们就交什么，反正我们没有钱，也没有麦子。”
“好吧，那我把这一半也拿回家种吧。”
“也好，我们这山上还好，没有遭蝗虫，种的玉米和土豆长得也不错，到时候我们也有吃的。”
“嗯。”尔玛依娜点点头。
“这东西你也给我几颗，我从来没有见过，姜保见多识广，等他上山来，我让他看看，这是什么。不过，你在种地的时候要小心，我总觉得官寨子里边的人不怀好心，怕这东西有毒，会害了你们。”
“嗯，我会小心的，我也让其他姐妹小心一点。”尔玛依娜点头，她给尔玛吉雄的手中倒了几颗，然后拿着袋子跑了。
几天后，种子出苗了，大家很兴奋地去看着，呵护着苗子。好像看到白花花的大米向他们涌来。
苗子慢慢长大，开花了，那花朵有雪白的，有粉红的，还有大红的，很好看，妇女们兴奋极了，看到好看的花，也不管将来的大米了，他们将花朵摘下来，插在头上。让家里的男人们骂她们是败家子，摘了花就不能结果了，就会少好多稻米。
女人们却不服气，摘几朵花又怎么啦，不就少吃几粒米吗？
小女孩们也纷纷摘花插在头上，有的还将花瓣含在嘴里吸着。青年人跑到花丛中谈恋爱，因为那花瓣的味道很好闻，空气中都弥漫着香味。
渐渐地，人们开始沉醉于那种花香味，一天不闻就不习惯，浑身好像没有劲，身体垮了下去。
江保和赵永明回到青云寨，还没有进寨子，就看到漫山遍野的罂粟花怒放着，花朵里充满挑逗的味道，更充满诱惑，而寨子里的姑娘小伙都坐在田边贪婪地闻着花香。
他们知道，坏事了，国民党比他们早一步，汶山郡连边远的青云寨都种上了罂粟，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当然，他们也知道，县城附近土司管辖的克约寨从几年前就开始抵制大烟运动，三年前，还为此进行暴动。可是，青云寨却依然种着大烟。
当然，他没有怪尔玛吉雄，因为这青云寨的人都没有见过大烟，更没有见过罂粟，如果马头人他们用欺骗的手段让百姓种大烟，那么老百姓当然就会上当了，他本来想问一个青年为什么要种这些，但怕暴露身份，于是就没有去问。
他和赵永明上了山进了山洞，还没有等他开口，尔玛吉雄便拿出罂粟种问他：“姜保，永明，你们见多识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罂粟种，也就是大烟的种子。”
“什么，这是大烟的种子。”尔玛吉雄像着火似的扔掉种子。
“你知道大烟？”姜保有些疑惑。
“我怎么不知道？我姑父以前也喜欢这东西，我姑姑哭着劝了他，他说戒掉可是就没有戒掉，他的弟弟就是抽这个抽死的，好恶毒的马头人，他们要害死我们青云寨的人呀。”尔玛吉雄愤怒地说。
“这是马头人给你们的？他们没有告诉你们是什么？”
尔玛吉雄点点头，说：“他们哄我们，说这种子可以变出白花花的大米，寨子里的百姓就相信了。我说嘛，这黑乎乎的种子怎么可能变成大米嘛。”
“吉雄哥哥没有见过大米？”赵永明很奇怪。
“嗯，我吃过米饭，但是真的没有见过种在地上的大米。小时候在CD住在姑姑家，怎么可能见到种在地上的大米呢？后来回到龙山寨，我们是头人，当然可以用钱去CD买大米了。”
“还好，你还没有说大米种在树上，我参加革命以前一直以为大米种在树上，所以，当时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东西可以变成大米，我也会相信的，我父亲也抽大烟，这东西我早就知道是害人的。”
“头人说得也没错，不过，这东西不能直接变成大米，它能换成白花花的大洋，然后用白花花的大洋去买米，不过，这大米穷人是没有资格吃的，只有他们头人吃。”
“我不明白，以前马头人都没有让我们种这个，怎么今年想起了，让我们种这个呢？还有，姜保哥，你不知道，自从余大爷死后，寨子里出了许多怪事，遭了许多灾，还发生了瘟疫，你阿爸也走了。”
“什么？我阿爸，我阿爸走了。”姜保惊呆了。
“是的，姜大叔得的是瘟疫，他走了宝儿去看他，也得上了，还好，余大爷的孙子懂治瘟疫的方法，给他治好了。”
这时，宝儿和余大爷的孙子走了过来。
“阿爸。”
“姜大叔。”两人叫了一声。
宝儿扑在自己的父亲怀里哭泣着，“爷爷死了，爷爷死了。”
“好宝儿，别哭，别哭啊。”
“姜保大哥，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老人，让他得了瘟疫。”
“说什么呀，尔玛兄弟，这病是躲不掉的，这瘟疫暴发起来有几个能逃掉，我阿爸老了，你们都还活着，这就好，行了，等会儿你们带我去看我阿爸，现在，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姜保拉着尔玛吉雄坐在石头上“我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为什么马头人过去不让我们种罂粟，现在却让我们种，因为大烟一直是国府禁止的东西，走私这东西如果被抓住，处罚和走私军火一样厉害，所以，他过去不敢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