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晚辈长生这厢有礼了,请问这里是何处?怎生才能出得去?”长生走到那人身后,施礼问道。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长生的问话,并不理睬长生。
长生不敢打扰,在那人身后盘膝坐下。
不知何时,鱼漂动了两动,又猛地下沉,那人罔若未见。
“老伯!鱼上钩了!”长生提醒道。
那人仍就不理长生,纹丝不动。
“老伯,再不扯杆,那鱼便要挣脱鱼钩逃走了!”
“逃走了便逃走了,这条鱼不是我想钓的那条!”那人终于说了句话,“我要钓的是那条金色鲤鱼,这条鱼只是一条青色草鱼!”
“这人真奇怪,钓鱼也有这么多讲究!”长生心中暗想,更不敢怠慢,又问道:“不知老伯能否告诉这里是何处,如何出去?”
那人摇摇头道:“现在的你,是出不去的。不过,若是你肯帮老翁我钓到那条金色的鲤鱼,老翁倒是可以指点一下你,教你如何打败那五个人偶!”
“老伯也知道晚辈在林中的事情?”长生奇道。
“你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那人不答,再次问道。
这其中似有玄机,长生点点头,道:“晚辈愿意为老伯去抓那条金色鲤鱼!”
那人摇摇头,道:“必须是钓来,不许使用其它手段,可愿意否?”
“不知这湖有多大?这湖中的金色鲤鱼多吗?”长生问道。
那人答道:“金色鲤鱼只有一条,这湖倒是无边无际!”
长生愕然,笑道:“这么多鱼,金色鲤鱼却只有一条,这如何钓得到?”
那人笑道:“世上的路更多,不试试又怎知走的路对还是不对?小友万般挣扎,无非是死中求活,然而绝路处处,生机却只有一线,小友又怎知就一定能把握住了那一线生机?”
长生陷入沉思,半晌方道:“我不知道!”
那人又道:“老翁倒是听过一个故事,不知小友可愿听否?”
此人深不可测,长生急忙施礼道:“愿闻其详!”
“话说从前有一条猎狗,有一只兔子,有一天,猎狗要抓捕这只兔子,兔子东突西窜,猎狗紧追不舍,但毕竟兔子更灵活些,最终还是给兔子逃掉了。
一个农夫正好看到这一幕,于是嘲笑那猎狗连兔子也抓不着。
猎狗答道:‘若是我追上了兔子,只不过得到了一顿晚餐,但是兔子如果被我追上了,它的性命也就丢掉了,我追不上兔子那是正常的,因为我和它的目标就是不同的。’”
长生默思良久,起身理了理衣衫,躬身施礼道:“多谢老伯指点,晚辈愿意钓那条金色鲤鱼!”
那人点点头,转过身站起来,白发白眉白须,眯着双眼,随手将钓竿交给长生,又道:“钓到那条金色鲤鱼,可来茅屋中找老翁!若是有一日,你觉得不可能钓到那条金色鲤鱼,你自己离开吧,莫要打扰老翁。”
说罢,背着手,躬着背缓步走向那茅屋。
在茫茫大湖中钓唯一的一条金鲤鱼,谈何容易?长生端坐木船之上,手持鱼竿,双眼盯着浮漂,心却不知在何处。
茅屋的柴扉“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隐隐听到那老伯叹道:“年轻人啊……若心不在鱼杆之上,又何必要浪费时间,早早离去吧!”
长生心头一紧,收拾心思,一心放在钓鱼上。
一天,两天……一个月,每天在这木船上钓鱼,长生烦闷得要命。
这些日子,鱼倒是钓了不少,青鱼,鲫鱼,草鱼,财鱼,鳊鱼……即便是鲤鱼,也钓了不少,但唯独没有钓到那条金色鲤鱼。
“这般要到钓到什么时候?”长生心中嘀咕,“湖中的鱼只怕不下百十万条,湖面广阔,那金鲤鱼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游到此处,更不消说吞饵了,我的时间并不多,小猴儿生死未知,我真的要在这小木船上空耗时日么?”
“但老伯绝非平常之人,他说要钓到那金鲤鱼,就必定能够钓得上来。这是一个考验,若是我连这也做不到,又凭什么求那一丝生机?”长生转念又暗忖道。
强压制住心头的的烦闷,长生静下心来,继续钓鱼。
三个月过去了,长生几欲发狂:“在这茫茫大湖中,钓唯一的一条金鲤鱼,我是不是疯了?
不错,只要等下去,迟早会钓到那条金鲤鱼,可我等得起么?老伯有无尽的岁月可供他挥霍,我有么?
四个月的时间,我若是一心修炼,也许实力早就提升了好大一截。
或许九狱神通、无名功法能进步了好大一截;或许我能炼化那元胚,凭着幽器,攻破白衣人偶的防御;又或许我能找到了离开的方法……空耗在这木船之上,为了一个遥不可期的目标,真的值得么?”
“实力提升了又如何?真能攻破白衣人偶的防御么,就算攻破了,有了挑战他的资格,就能打败他么?”长生摇摇头,“更不消说要祭炼那幽器何等艰难,以我现在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住一百二十枚符文的反噬,又谈何祭炼?
至于离开,那黑衣人实力恐怕还在这老伯之上,他说要击败五个人偶才能离开,就必然要击败五个人偶。以我的才智,恐怕不及他远矣!
我其实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得到老翁的指点,才能抓住那一线生机,这也恐怕是那黑衣人留给我的唯一的路。”
半年过去了,仍然没有钓到那金鲤鱼,长生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真的没其它的路么?
或者放弃也是一种选择,反正在这迷雾树林中,寒毒一次也不曾发作。隐居在此,虽然孤寂了些,但胜在逍遥自在,饿了采些野菜野果,熬些鱼汤,渴了喝口湖水,这样也不错。
七爷爷不就是希望我能多熬些日子么,现在我做到了,或许还能混个颐养天年,无疾而终,不错了,不错了。”
想到这里,长生猛然一怔:“原来我的目标一直就是多活一点时间,如此说来,在这树林之中,我确实做到了,我还挣扎什么?我又为什么挣扎?
说什么击败五个人偶,说什么炼成无名功法,说什么逃出此地?有必要么?我又是为了什么?”
长生想要放下鱼杆,不知为何,心中却又有万般不甘。
“是什么原因让我放不下?”长生正在思索间,忽见鱼漂猛地一沉,长生心中一动,怀着一丝希翼猛地扬起鱼竿,鱼钩上银鳞跃动,仍不是那条金鲤鱼。
长生心头微微有些失望:“为何我还有希翼,为何我还会失望?我不是明知这个结果吗?”
长生一边取下鱼钩上的鱼,一边思索。
“我心头有挂念。
挂念小猴儿的安危,我将它带出传承谷,不能就这么把他扔到世上不管。
挂念七爷爷,想告诉他那么多年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小长生还活得好好的,不必再为我担心。
挂念流云,感谢那些年他对我的照顾。
挂念老魔头,想告诉他小娃娃已经逃了出来,只是无法将他的信物送到西域去。
挂念……瑶儿?”
想到陆淑瑶,长生心中一痛,“你骗了我,甚至还想要我的命,为何我还是放你不下?”
花前月下,轻喃细语,少年的情愫,又岂是说放下便能放下。
“若有一日,我修道有成,再次出现在你面前,看你有何面目面对我?”长生心中发狠,咬牙切齿地道。
“修道,对,我要修道!
我要出人头地,以前的万般欺辱,哪一样不是因为我实力弱小?
就连那白衣人偶也对我鄙夷万分,若我有老魔头的实力,有司徒前辈的实力,有黑衣人的实力,世上哪个敢不高看我一眼?又有哪个敢打小猴儿的主意?
只有实力强大,才能保护我身边的人,才能得大逍遥,得大自在,这一辈子躲在这树林之中又能算什么?”
长生心头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壮志,仰天哈哈大笑道:“我长生对天发誓,从今以后,我长生必不畏艰险,不惧生死,拼命修行,一定走到修行者的巅峰,若是不成,便教我死在此地吧!”
转眼两年过去,这两年中,长生不知钓起过多少鱼,一次次期翼,一次次失落,逐渐将长生的心磨练得无比坚毅,难以撼动。
长生不再怀疑,杂念早已经摒除得干干净净,在他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一步步走向修行者的巅峰,屏护身边的人,保护他所关心的人,获得真正的大逍遥,大自在。
终于有一天,鱼漂动了几动,过了一会儿,鱼漂一沉,长生一扯鱼杆,湖面上金光一闪,一条金鳞鲤鱼,正在钓钩上挣扎。
“终于钓到了!”长生微微一笑,有些欣慰,但并不感到意外,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敲开老者的柴扉,老者走出茅屋,接过金色鲤鱼,又将金鲤鱼远远扔到湖中,笑道:“明白了么?”
长生心中感激,躬身施礼,道:“多谢老伯的指点,能否请教老伯的名讳?”
老者道:“无名无姓,孤舟之上的一蓑笠翁而已。受人之托,没有别的本事,只能指点你一些钓鱼心得而已!”又道,“道心既立,你可以打败第一个人偶了。
这五个人偶,不比寻常修行者,都代表着所在境界的某种极致。去吧!”
长生再次施礼后离开,回到树林中那石头边,召出白衣人偶。
“过了这么久才来,看来是有了几分把握!”那白衣人偶细观了下长生,道。
“还请指教!”长生也不多话,长枪一抖,分心刺来。
“咦!”白衣人偶面露异色,身形一闪,已经让开三迟开外,道,“果然,你进步不小,已经有资格与我一战。不知你这两年你是如何做到的?”
长生道:“我钓了两年的鱼!”
“钓了两年的鱼?”白衣人偶十分诧异。
“不错,就钓了两年的鱼!”长生道,“这两年,让我明白,没有目标,没有坚定的信念,即使空有一身实力,也难以真正的施展出来。
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的选择!一往无前,不要给自己留后路。”
白衣人偶,点点头,道:“道心坚毅?听起来,有些意思,也算难得,来,让我瞧瞧你的实力。
事先提醒你,若是不敌,立刻认输。否则,我手下绝不留情,枉送了性命,也休要怪我!”
说罢,白衣人偶掌中出现一把宝剑,金光四射,只怕也是极品法器。
长生点点头,喝道:“吃我一枪!”一招毒龙出水,长枪如一条神龙,直奔白衣人偶刺来。
白衣人偶身形一晃,已经飘到数丈开外,身上金光一闪,一道金光护住身子,将宝剑往空中一抛,手捏法诀,喝道:“去!”
宝剑飞入空中,放大了百余倍,带着股急风,兜头朝长生砍来。
“开!”长生横枪“铛”的一声架住宝剑。
“不错!”白衣人偶点头赞道,“再来,我可不止这点本事!”
手指错动,法诀变化,宝剑突然一变,化作一条青蛇,缠住长枪,蛇头朝前一探,直朝产生咬来。
长生撒开右手,快若闪电,两指朝青蛇七寸处夹去。
青蛇左右闪避,放开长枪,张嘴吐出几十道冰箭,扑面射向长生,长生冷冷一笑,长枪荡起,挽起无数枪影,将冰箭尽数击碎。
青蛇在空中一盘,化做一道冰圈,朝长生套来。
长生举枪一抖,点住冰圈,却不料正被冰圈套住,彻骨的寒气顺着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长生蔓延过来,长生来不及撒枪,瞬息之间全身便被冰雪冻住,化作一座冰雕。
“可惜了!”白衣人偶叹道,“太过要强,却送了你的性命!”又喝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