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静悄悄的，看他严肃的神色便知这玩笑开得过火了甚至有点不负责任，所以也不敢再说什么了，愧疚地低着头，不停地向他瞧去，耳畔回荡着他刚才掷地有声的话，感动得鼻子都酸酸的，什么道歉、感激、起誓的话都在嘴里打转就是说不出口来。“咳——”他长长一叹气，伸手抹去在我眼眶里打滚的泪，“再也不许说这样话知道吗？”我只有默然点头，他不住地替我拭泪：“不哭了，让额娘看见了铁定以为我欺负你了。”
苦笑几声，“你是欺负我了，瞧手还是通红通红的。”又一阵心慌让我不禁地倒抽气，“容若，我看还是回去吧，我心慌得很，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傻丫头，会有什么事发生呢？”他扶起我说，“不过看你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回去也好。”正要迈步，紫璇行色慌张地走进来连安都没请就径直跪下上气不接下气道：“请少爷福晋速回......夜少爷他......他落水了......”
“什么？你说什么......”听这消息脚都软了，扶着容若勉强站着。
“请少爷福晋速回.......”紫璇声音微微颤抖。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不可能——”忍着脚痛往回走。容若一把推开门，只见里面的丫鬟嬷嬷们齐刷刷地垂头跪下。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敢往后想知识扶着门跌跌撞撞进去，“小夜.......夜儿......”
大夫上前深深一揖，沉声道：“请少爷夫人节哀......”
“什么......”感觉如坠冰窖，“节哀......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少爷生来体弱，这次落水虽很快被救起，但也回天乏术。”他一撩袍子跪在我们面前，“老夫已尽力了，请二位恕罪......”
回天乏术......回天乏术.......脚下的地顿时塌了，天或许也要陷落了吧，而我就如一片孤羽在混沌见游荡......“芊落——”容若的声音是那样的渺茫而遥远。且住吧......会把孩子吵醒的......“芊落......”容若的声音渐又近了。
“容若......刚才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里......”不可能的，刚不久前还听到他脆生生地笑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说了在这房里走动的脚步要放轻吗。朝声音的来处看去，是明珠夫妇进来，“阿玛和额娘是来看孙儿的吧......”从容若的怀里挣扎站起，自觉地面像铺了层棉花似的。小夜静静地闭目躺着，“瞧他睡得多好，幸亏没有被惊醒......”伸手抚他粉团似的脸，微凉微凉的，“晓芙，去拿一张小被子来......”
“小姐......”晓芙跪在身边，双眼微红。
“快去啊，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拨开她拉我衣袖的手，这丫头今天怎么这样磨蹭......
“小姐......节哀吧......”晓芙拉着我的衣袖在身旁不停地磕头。
“芊落——”容若自背后把我抱住，“节哀好吗？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今天这些人怎么了？让人去拿张小被子来，怎么都说些不沾边的话，“怎么你们也兴过愚人节吗？这么多人一起演一个玩笑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芊落，醒醒好吗？这不是在开玩笑......”
一声巴掌的脆响，转眸看去服侍小夜的那个奶娘捂脸半倒在地，福晋绷着脸指着她的手还在颤抖，“贱婢子！”那语气又尖又硬是我过门这么久第一次听见的，“少奶奶让你带小少爷去晒太阳没有叫你打后海边上走也没叫你把小少爷摔进水里！”
“是奴婢自作主张——”她的头一下一下地重重叩着地面，“奴婢一时绊到脚失手......”
“失手？”又是一声巴掌的脆响，“我恨不能失手把你杀了呢！”明珠咬牙切齿地沉声道，“府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用我明说了。”
“饶命......老爷，饶命......”她的叩得更响，声音更凄厉，“奴婢上有公婆下有未满周岁的儿子，请老爷饶命——”
他们这是做什么？谁落水了？犯得着来这里闹吗？“容若，去劝劝阿玛和额娘吧，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他走近明珠道：“还是不要逼她上绝路吧，就当是给小夜积点德，让他托生到一个好人家里，也不枉与他父子一场了......”
明珠叹了一声睨着她道：“还不快向少爷谢恩，然后卷铺盖走？”
他们的话怎么这样的奇怪，什么托生，什么不枉父子一场？为什么要把奶娘撵走？不过他们现在安静了，幸好小夜没有被吵醒，还静静地甜甜地睡着。
“芊落——”
看了看走到身边的人，“额娘——”见她双眼红红的来到我身边，“瞧这孩子终于可以安静的睡了，不象以前那样一点人声就可以把他惊醒。他的手脚是越发的灵活了，我想啊，他以后一定是一个眼明手快的孩子......”
“芊落，额娘也知道你伤心，但......”看她泪如走珠地哽咽着勉强说话，“但你这样，如若他有灵，叫他如何安心上路呢？”
“上路？他要去哪里吗？”为什么我都听不懂他们的话？
“咳——芊落，因为他......”她咬了咬唇，说，“因为他......死了......”
“死了......回天乏术......托生......上路......”双脚一软，泪不住地淌，“小夜......夜儿......是额娘的错......如果额娘没有让你出去......那就不会......夜儿......夜儿......”抓着他已经变冷的小手一声声地唤着，那双闭着的眼仿佛下一刻就会张开，发紫的小嘴还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芊落——节哀吧，你尚还年轻，养好了身子，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孩子以后还可以再有......但我的夜儿、我的夜儿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