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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的时候,肖东涵心心念念了半年的演唱会终于要如期举行了。
“上海,我5岁的时候去过上海。只记得我吃炸鸡吃多了。连续两天打嗝都是那个炸鸡的味儿。现在都还能隐隐约约想起来那个味道。”我若有所思的说,肖东涵非但没有一丝陪我感怀的意思,还说我好恶心。
“去上海真的要好多钱啊!”肖东涵嫌弃我之后,突然很伤感。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看演唱会很贵吗?”
“嗯,票很贵,路费也很贵。加起来,估计要一千多吧。”我听见这个惊人的数字之后,回想了一下早上买完早餐钱包里剩下的钱,觉得追星真是容易感到潦倒啊!
“你自己去吗?还是苑嘉鑫陪你?”
“陪我?!不大吵一架就知足了!”我看着肖东涵低垂的肩膀和松垮的步伐,不知道接下来几天是不是又要面对魂不附体的她。
然而,在肖东涵这边波涛暗涌的时候,谭一真和贾诚来了一个先发制人。
这学期新开了一门课叫机械制图。教课的是一个返聘回来的老师。因为是单个班级的小课,点个名不到5分钟,所以老头酷爱点名。几乎每节课都点。
我们6个每次都早早的来到教室,占6个靠窗的座位。原因是肖东涵一定要靠着暖气。
这天早上,我们5个都到教室了,唯独谭一真迟迟不来。别蒙蒙说她大早上就和贾诚出去了。走的时候高兴的像一个小学生。恋爱谈的,完全没有智商可言。
“谭一真不谈恋爱就有智商存在吗?”肖东涵一边改着制图作业,一边中肯的评价我们的寝室长。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老师带着他武器一样的各种硕大的木头尺子走上讲台,谭一真和贾诚还是没来上课。
“谭一真不会和贾诚私奔了吧?”我怼了怼肖东涵,她丢了神儿又丢了骨头一样的晃晃荡荡转过头。
“不可能,你看那。”肖东涵指了指窗外,极远处有两个人。从衣服的颜色来判断,那个穿着粉红色羽绒服的人应该是谭一真。站在她身边的,应该是瘦了30斤的贾诚。
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贾诚突然一个假期就减肥减了30斤。谭一真从来都没觉得贾诚胖,从来没有嫌弃他的身材。所以这个学期刚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大病初愈。
我们看着谭一真和贾诚几乎出了神。正想着这对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然后老师果不其然的来了兴致,突然拿出被他蹂躏的破破的名单,开始点名。
“这两位同学,没有让哪位同学,帮忙请假吧?”制图老师低着头,慢条斯理的,等待着谁的样子。
“老师,谭一真今天早上拉肚子了。现在可能还在厕所呢。”肖东涵突然站起来,把我吓的一哆嗦。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哦,那,贾诚同学,应该没拉肚子吧?”老师推了一下眼镜,眉眼和蔼可亲的看着肖东涵。说话的速度依旧像慢动作。
贾诚寝室的人都没站起来说谎,老师环视一周,“好的。”
“那么,那么下面大家,大家无论如何,请大家无论如何,都要,把书,翻开第48页。”
我们等老师这句话说完,都有种重生之后,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
“翻到48页,有什么可无论如何的?”肖东涵差异的看着我,好像我能知道一样。
我看看窗外,两个人已经不在考验我们视力的位置。三月中旬,没有一丝绿意的景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谭一真,魂不守舍的肖东涵,我突然感觉自己就如同这个萎蔫的时节一样,思绪干瘪。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谭一真突然敲门来上课了。
“老师,我叫谭一真。我今早上拉肚子了。”老师看着谭一真点点头。她无精打采的走进来,还真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谭一真刚刚落座,我听见坐在我旁边的肖东涵深深叹了一声。如释重负。
6
“嗯,对,他大早上叫我出去就是和我说分手的。”谭一真说这个的时候,面色苍白且无任何表情。我看着谭一真,觉得好像今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虚无的幻象。
“一真,这是为什么啊?”肖东涵说着把她的保温水壶打开,递给谭一真。
“他说我们不合适。”谭一真依旧蜡像一样,目光还没有工艺好的蜡像有神。
“这就是胡扯!等下午我去找他!”
“别去了,我说也说了,问也问了。”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来,慈祥的老师走上讲台。谭一真转过身去,把书翻开到第48页。
我看着谭一真正对着我的背影。感觉周围冷冷的。她本来就十分不丰满的上半身,显得更孱弱了。外面的天气,倒着谭一真口中堪比腊月的春寒。远到没有概念的太阳,源源不断输送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棱角分明的冷光。
肖东涵不是很娴熟的转着笔,快没水的中性笔不断的掉在桌子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没告诉任何人,给贾诚发了一条短信,“为什么?”
突然,我的手机在老师停止讲话,全班莫名鸦默雀静的时刻,发出了一声震动。这声震动在那个瞬间好像能掀翻桌椅,震颤四壁。
老师抬眼看了我们这个方向一眼,又慢慢把头低下,转身继续画图。画着画着,还把手伸进衣服里挠后背。被掀起的毛衣里面,是有些年头的秋衣。
“好像是你手机把他震痒痒了!”肖东涵抿着嘴小声说。坐在她前面的别蒙蒙转过头给予了肖东涵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收到的是贾诚的回复,他让我下课之后一个人去校门外,他有话和我说。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说不出来的忧心忡忡。整节课都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我。也许是觉得肖东涵过于犀利,太难对付了。我在心里演练着对一个叛徒的质问,却总觉得,这于我才是一种煎熬。
终于铃声响起,我和肖东涵说我妈来找我,让她先去邓论上课的教室等我。她也迷迷糊糊的没问什么就跟着别蒙蒙走了。走的时候还没忘了把保温水壶给苏锦,让她帮忙接水。
我走到校门口,看见站在那正打电话到贾诚。他摆摆手示意我过去。
我快步走过去,后背一层冷汗。我走到他跟前,他摆出让我等一下的嘴型。我有些着急又生气,不过贾诚的样子确实是比假期前清爽多了。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外套,拉链没拉,里面是一件雪白的套头卫衣。风格看上去,有些像周净风。这样的人,也许不是谭一真能驾驭的了。
“说说为什么吧。”他挂了电话,我低着嗓子,一副家长脸。
他看着我,什么都没说,反而笑了。
“你还能笑出来?!你知不知道一真现在多难受?!”我看见他笑,特别后悔没把肖东涵的保温水壶带在身上。
“因为,我喜欢的是你啊。”我站在校门外,春风似剪刀般凛冽,刮的脸疼。保安亭里传来不知道几个人的哄堂大笑。我转头望进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倏然失聪。
我听不见他们为什么笑,也听不见贾诚和我说的话,更没听见身后的车向我发出滴滴的喇叭声。贾诚拉了我手臂一把,我差一点儿就栽进他怀里。
“小心啊!”贾诚拉着我,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你怎么想的啊?你和一真在一起一年多了。你是冷血的吗?”
“就因为不是冷血我才喜欢你啊!”
“我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是神经病!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离一真也远一点儿!”我转身要走,我担心越来越蒙的自己跟不上这些人的大脑。这个时候我很想跑回教学楼和大家一起上课。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胖,我丑。所以我减肥,我改变自己!”贾诚拉着我,我挣脱不开。我特别害怕,又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谭一真。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可以让现在眼前的情况尽量好一些。
“你放手!”突然,我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脑子里努力搜索了一下,应该是仓寒。
贾诚看见仓寒,依旧没松手。眼里尽是嫌仓寒多管闲事。
“放手!没听见吗?!”仓寒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度,贾诚皱了一下眉,还是松手了。
“欣然,你没事吧?”仓寒把我挡在身后,站在贾诚的对面,一副要开战的架势。而且,没有吴关这个参照物,仓寒显得高大许多。
“走吧,我要去上课了。”我想离开这个践踏人心的场景,于是拍拍仓寒的肩。
“你等我一下,我陪你去。”仓寒走向刚刚冲我按喇叭的黑色轿车,车窗缓缓降下,我看见钱秋实苍白的脸。她依然目空一切,我依然受人鄙薄。
我想走过去告诉仓寒,我自己去上课就可以,但是又觉得自己现在走过去,多余又唐突。
“走吧,我送你上去。”仓寒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我冲他点点头。我没回头看贾诚气急败坏的样子,却还是感到脑袋在脖子上转了720度一样的头晕。好在仓寒一直拉着我。不过想起钱秋实,嗓子眼儿莫名堵得慌。
“那个人是谁?”空荡荡的电梯里,无论如何,都免不了仓寒的一番讯问。
“是谭一真的男朋友。”我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
“谭一真的男朋友不是个胖子吗?”仓寒看着我,好像我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的骗了他。
“假期减肥了30斤!”
“哦,哦,减肥30斤就为了追你吗?”
“我不知道。我去上课了,你快去陪你的钱大小姐吧!别让她等急了!”我跑出电梯,头也没回。直奔教室。
教室门口,我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头发,书包,卯足了劲儿,把拳头砸在门上。
“请进!”我推开门,老师讶异的看着我,大概是刚刚敲门的力气太大,她以为是个魁梧的男同学吧。好在,邓论老师还是上学期教毛概的那个,温和的如同羔羊一般的女老师。
“老师,我今天早上……”我看了一眼肖东涵的方向,她正冲着我挤眉弄眼。
“没事,去座位坐好上课吧。”我刚刚编好的谎话还没说出口,老师就用她温暖的笑容融化了我的谎言。我快步走到肖东涵身旁。却无法直视谭一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