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晚上的时候,肖东涵雀跃着回来了。我看着那个如沐春风般的女子忽然有一种世界被分割的感觉。一边灼灼其华,一边枯槁满地。我把中午剩的拌饭放在不锈钢杯子里,隔着热水在大碗里加热。肖东涵热情洋溢的给我一包甘草杏。
“我不渴。”我低头看热水在杯子上氤氲出一层水珠,没抬头看肖东涵。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中午回寝室的时候她还没回来的缘故,还是我被吴关低落到谷底的状态感染的淋漓尽致,我感觉自己在一种黯然的情绪里越陷越深。但是肖东涵就是肖东涵,她看我温婉而悲伤的热着剩饭的时候竟然笑了。
“你原来都是渴了才吃甘草杏啊?那是你解渴用的啊?”肖东涵说着说着自己弯下腰,笑声很大。
我没理她,拿着甘草杏,指着上面生津止渴四个小字给她看,她蹲在地上眼角都笑出泪了。然后我回到我的椅子上,打开打包拌饭的塑料袋,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七月份的天,热的人都坏了,更何况这锅拌饭呢!
我提着打包袋,转身走去水房扔了。我站在水房突然很想哭。说不出为什么,好像孤单的又委屈又窝火。我要去找吴关,我想在最明亮的路灯下面抱着他,让那些趴在窗前的人好好看看我们。我们都不是孤单的。我们都是有人爱的。
我心里热血澎湃的刚要踏出水房门,梁珊珊哼着小曲儿端着盆使劲儿内着八字险些撞进我怀里。那一头晃瞎人的黄毛,和吴关曾经的发色几乎是一样的。我看着她,她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竟然微微一笑。然后我们都十分默契的侧过身,接着向自己的目的地前行。在我离开水房回寝室这不出五步路的时间里,梁珊珊的笑容不断的在眼前回放。每回放一次我都不禁打个寒颤,回到寝室我胳膊上一层鸡皮疙瘩,而肖东涵正在用门牙努力的啃一颗甘草杏。
“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吃米线去。”肖东涵看着表情有些惊恐的我,停下了嘴里的工作。
“我不想吃,我去找吴关。”我说这个的时候有些冷漠。冷漠的肖东涵把嘴里的杏核都掉了出来。
我换下睡衣,重新绑好头发。带着一股悲伤夹杂着愤怒的风离开了寝室。肖东涵看着我一气呵成的动作,眼睛瞪的浑圆,没说出一句话来。那时候,就算她嘴里有10个杏核应该也都会掉出来,四楼的寝室会听见什么东西散落一地。
而此时此刻,散落一地的也许是肖东涵的心。
出了寝室一楼大门,我拨通了吴关的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
第二遍,还是没人接。
第三遍,我听见了吴关的声音。
“喂。我在家呢。现在有事。晚上给你电话。拜。”
我站在三食堂门口,好像一个大傻子。我该怎么办?我要回寝室吗?还是走进左手边的食堂再点一个石锅拌饭?或者,我去哪儿走走?
我突然很后悔,当时为什么没吃一颗甘草杏,问问肖东涵这一下午她去哪儿了。然后告诉她我中午那么迫不及待要和她分享的事。想到这,我发现,其实最孤单的还是我,不是吗?一个人面对南方和家的距离,一个人面对高考,一个人上大学。一直,其实我,都是我一个人。
进进出出三食堂的人有好多都在看我吧。看着我自己在这里流眼泪。他们应该是认为吴关不要我了。而我这个孤零零的人,在如此悲伤的时候,连个朋友都没有。他们一定想着肖东涵和苑嘉鑫在一起腻着,早已忘了我。
如果周净风在国内就好了,至少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也许他一直在我心里陪着我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就那么几分钟吧,又或者过了很久。三食堂门口的人流少了。天在黑和没黑之间,没有路灯,也没有太阳。世界在这个时候是灰色的。
“林欣然!”我突然的回头可能是太猛了,我感觉自己看见肖东涵的一刹那,天突然黑了。天黑前肖东涵向我伸出一只手。
“欣然!欣然!”我在一片嘈杂声里慢慢睁开眼。是的没错,这个惊醒我的呐喊来自于谭一真。
“欣然,你低血糖了!我这有我老乡给我的口香糖,你吃一点。”苏锦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卫生纸包着的小包裹,里面有四五块益达模样的口香糖。小包裹的外面还粘着一些书包的线头。
“你那是木糖醇的口香糖,哪有糖!”别蒙蒙严厉的样子好像“迷死人”附体了一样。我看着肖东涵,她没站在最前面的人里。我以为她听见别蒙蒙的话会笑,但她没有。她在我看她的时候把目光转向了谭一真的后脑勺儿。
我接过苏锦的无糖口香糖,紧紧握在手里。
“东涵,我想吃米线。”我看见站在那的肖东涵转过头抹了一把眼睛。
“米线可不是甜的!”我看着好像到了一米六的肖东涵笑了。
29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吃过桥米线。很大的一锅东西,肖东涵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喝了一碗汤。还在汤里加了醋和麻油。我还是十分钦佩她对食物的要求的。哪怕是生着气闹着心也不能亏待自己的味蕾。
她说她中午的时候和苑嘉鑫吵架了。就在这个米线店。肖东涵只是开玩笑的问苑嘉鑫说以后要是和她爸一起吃饭,她爸那么爱吃的人肯定管不住嘴要吃猪肉怎么办。苑嘉鑫说那就不能用吃过猪肉的筷子再吃没有猪肉的菜。肖东涵就说那如果她爸用了那个筷子怎么办?苑嘉鑫说那就不吃只看着。
肖东涵觉得那样她爸一定会生气,苑嘉鑫就不高兴了。肖东涵也不高兴了。然后苑嘉鑫接了一个电话就说有事走了。肖东涵愤怒的叫了一份火腿加进米线里,然后自己吃了一大锅。
我一边吃一边听肖东涵说完这个无法判定是非的故事,任油点子飞溅。后来那件衣服就成了我的吃米线专用。
“那你下午怎么不回寝室?”我喝了一口加了麻油和醋的汤,真的好喝。那是桂林米粉没有的油腻感。
“我以为,他下午会去我们每天都去的自习室找我。但是他没有。”肖东涵说完打了一个饱含鸡汤味道的饱嗝。
“我中午的时候看见别蒙蒙和林凯在三食堂门口的复印社表情严肃认真的好像黑市交易一样。你说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一定是在一起了。我敢跟你打赌!”
“我还以为你会说他俩把谭一真给卖了之类的呢。”我看着见底的锅,抿了抿嘴。准备结束今晚的晚餐。
“我哪有那么无聊?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无聊吗?”
“你不无聊吗?”
“我无聊还是你无聊?拿甘草杏解渴的女人!”肖东涵气势汹汹的走去收银台,一副要吃霸王餐的样子。老板娘气定神闲的看着肖东涵,“同学,15块钱。”
出了米线店的门我拉着肖东涵去小超市买了一瓶口香糖。晚上,苏锦看着那瓶口香糖上巨大的“木糖醇”三个字念念有词,然后她给在老家读食品科学的同学写了一封信。
而我,等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等到吴关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