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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外婆

塞班的蓝天白云在关欣的闲暇里慢慢收罗拍照参差寄回给田向善。每封信关欣都极其用心,最先是出挑些的,每封信寄个两张,连着些小夫妻的甜言蜜语和对孩子的循循善诱一并捎上。期间,关欣汇钱回家也有特别交代:让田向善将美金换了,匀出两个五百元给关妈和田妈每人五百元零花。第二次打电话田向善却回话说给了田妈两百,给了关妈三百……关欣觉得田向善这么个大男人却在长辈的零花钱克扣,实在是有点****,只是分开这么远分开这么久,又舍不得说重话,只是啐他“这么点钱也要省点下来!下次再给她们一点!”……其实关欣心里还惦记着一个人——老外婆。

关外婆原本也是大户人家,嫁给关外公倒也登对,关外公排行老二,家中大权由大外公掌管。老二总得有点事做吧?遛鸟,习武喝酒学得贼精,可是种田割稻挑粪却从来没有粘过,以至于“打土豪分田地”以后他面对一大家子人竟然糊口都糊不下去。好在他孬也是孬自己孬家人,对别人倒也人畜无害,所以身体没有受到过份摧残。

只是苦了关外婆很长一段时间里过得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三不三带着几个嗷嗷待乳的屁孩去乞讨。

关外婆年轻时耳朵有些不便,跟她讲话得讲重或者凑近些。年岁越大耳朵越聋,到关欣懂事时,得凑近她耳朵“大喊”才能听到。

关妈条件不好,平时给不了关外婆零花钱,只能是在夹了葱花馒头、或者小麦收割了磨成粉包小麦饼这种“开小灶”或者改善伙食时候指使关欣:“去,叫你外婆来吃……”关欣就屁颠屁颠的去拉关外婆来家里……

关外婆总三不五时地摸出个糖啊或者已经瘪扭扭的苹果啊梨啊,硬要塞给关欣吃——是别的亲戚买给她、她又省下来给关欣的!!

有一段时间,关欣发现关外婆手上带了个黄灿灿的戒指,她惊喜地对着关外婆的耳朵“大喊”:“哇!外婆,你还留着这么大的戒指啊!!”关外婆居然害羞地抬手给她看:“不是真的,是包扎礼品的‘金片’……我的嫁妆没得吃的时候都拿去当了,换了粮食……你外公酒瘾上来了,把箱笼上包边的铜片都撬去换钱买酒了……哪里还能剩下这么好的真东西(⊙o⊙)哦!!……”关外婆说完,笑了笑:“老都老了,戴不戴也没关系……我是看着漂亮,戴着玩的……”关欣心里难过:戴不戴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不然也不会把一个扎礼品的“金片”戴在手上!!八十岁的关外婆也不例外!!只是那时关欣自己日子都不会过,也不敢做什么承诺,只是把自己的一个银戒指给了她。到塞班以后,关欣觉得回家的时候得给老外婆买个千足金的戒指,得让老外婆戴一个真真的戒指!

田向善这里和家里一些一起换钱(把美元换成人民币)的几个塞友家长组成一个小团队,有啥消息互通有无。有一次他神秘兮兮地告诉关欣:“……那个小艳爸爸没了……我跟你说一下,你可不能跟小艳说!……”“……啊!什么时候的事?!!不是很年轻的吗?!”“是肺癌……查出来没几个月,看了也看不好,上个星期死了!你可不能说啊!!她妈怕她在外面赶不回,心里难受不让说的!!……”“噢,噢,噢,知道的!!”小艳和平平、嘉琪一个寝室,老家离得近,经常一起寄钱回家,虽然考试的时候不熟络,到了塞班关系比一般老乡要亲近很多。关欣觉得肉都麻了,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还不能告诉她,她爸和她从此阴阳两隔!

小艳家人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小艳属于那种纤弱的小丫头,塞班的高强度劳动早就把她的精力吸干,虽然没生病,但是每天下班她都筋疲力尽,脸色苍白,连讲话声音都很轻,如果知道亲爱的老爸此生再也看不到了,可能她真的会瘫软。

2002年通讯还很不发达,关妈妈经常出去做保姆、帮工,家里没有装电话。关欣几乎打不到关妈电话,偶尔一次打电话回家碰到关妈在场,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关妈刚对着话筒叫了一声:“欣……”声音就哽咽的说不出话了,这边关欣叫了一声:“妈……”热泪盈眶,也是半天不知道说哪一句!半晌才东一句西一句问来问去!家里房子漏不?桔子胡柚收成好吗??(帮人的那家)东家对你好吗??大哥听话不??!……外婆身体好不好??!……

问起外婆的时候,关妈愣了一下,说:“外婆身体好的,挂记着你呢!老问你怎么还不回来!……”关欣又笑又泪:“要三年满了才能回嘞!跟外婆讲一下,我回家给她带大金戒指!!”……

关欣不知道,她的亲爱的疼爱她的老外婆也去世了,在她做了两年左右的时候,86岁,油枯灯尽,没有等到她的大金戒指。关欣回国后跪在外婆坟前,泪水无声的流淌……在塞班做工的那几年,有多少人为了改善家庭条件,背井离乡和家人远隔万水千山,而其中又有多少人忍着家庭变故,世事沧桑,默默地忍着哀伤、思念、孤独,辛勤洒泪流汗,一点一点地积攒美金,积到一定数量寄回家!!

也有人眼光独特,早在02年就看准了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当然咯,也是因为没地方住了)人在塞班岛,寄钱回家,遥控指挥她老爸帮她买下了迎河小区的学区房——02年八万大洋买的小三房,到了2016年妥妥滴变成了120万!!

那个在双港买了140平米大房子的前辈,靠着敏锐的嗅觉,一而再,再而三滴置换,早就把140平的大房子换成了沈家一到五层四开间的大门面店面房——价值从入手的220万猛涨到380万,这些都是凭关欣和田向善他们两人智商加起来都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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