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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夏小鑫在鲍刚的掩护下顺利到达了世爵大厦的楼顶天台。

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事,仍旧历历在目,亦真亦幻。但此时此刻,楼顶的风真实地吹拂着他的头发,掀动着他的衣角,楼下的车流虽已稀疏,却依然真实地川流不息着,而他手腕上手表的秒针,也在真实地一秒一秒地往前走。这一切都似乎在提醒着他:马上就要到时候了!

他重又站起身,深呼吸,似乎要把这深邃的天空和大地统统纳入自己的心胸,仿佛这样就可以迸发出无限的勇气和力量。他知道,这是一场战役,是自己内心被唤起的博爱、善良、正义,与笼罩在自己周围并且不时侵扰着自己的贪婪、暴戾、无良之间的战斗。他默默祈祷着,希望所有关爱着他和他所关爱的一切生灵都能赐予他力量,仿佛在进行着一场仪式。在这仪式的尾声,一道光亮闪过他的脑海,将整个人唤醒,他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大自然中某种力量的启示,目光所及之处不再映着自己的彷徨无措,一切是那么清晰,那么笃定。此刻的自己让他觉得既陌生,却又伴随着惊喜,他感觉得到自己片刻间的变化与成长,这个存在于自己身体里的灵魂,才是真正的夏小鑫。凝聚于体内的力量于是冲口而出,即将变成一条一条的口令。

这些口令将被分别用不同动物的语言依次发出,声音在这空旷的维度里并不大,甚至马上就湮没在周围的各种噪音里,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就在这城市的某个地方,将有那么几个种群的领袖,凭借它们非同一般的出众听觉,捕捉到由夏小鑫发出的这些指令,并向整个城市逐级传达给它们种群的所有成员。

这不,首先得到指令的,是距世爵大厦3公里以外的另一座摩天大楼顶上的狼王。狼王激动地原地转了两转,然后定在那里,做好姿势,牟足了劲,将满的圆月映着狼王的剪影,狼王也找到了感觉,仿佛置身在那高高的山岗,俯视着自己的领地,抑扬顿挫却响彻云霄的狼嚎于是源源不断地从狼王嘴里发了出来。

这几声狼嚎在城市上空回荡着,透着那么孤独,那么凄凉,当然更透着野性,让人不寒而栗,直接撞击着这个现代化城市无所不在的人类文明,所有听到的人无不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们也不会注意到,自己平日里视作宠物的犬类们,已经被同语系的狼嚎唤醒!自从看过夏小鑫的那几段火遍大街小巷的视频以后,它们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城市角落里的流浪狗们由于没有了门窗的阻隔,听得更是真切,它们已经开始默默地由四面八方开始集结……

夏小鑫所选定的每一座摩天大楼,都是一座可以无障碍传达信息的烽火台,只是传递的不是烽火,而是声音指令。在狼王发出的声波即将衰减的边界上,它的另一个伙伴被指定继续传达指令,于是,在两三公里外的上空,狼嚎再起。这声音就这样绕着整个城市此起彼伏,带着与生俱来的狂野,无与伦比的穿透性,放肆又纵情地到处回荡着,听上去就好像整个城市都成了狼群的狩猎场,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已是狼群的猎物,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声音所及,人全变成呆瓜,狗全都异常兴奋。

在这个城市的某个社区公寓里,有这么一家人,小男孩三岁左右的样子,也许是白天睡多了,或是晚上吃撑了,半夜11点了还不好好睡觉,我们姑且叫他“倒霉孩子”,吵着叫他的父亲讲故事。精疲力竭的父亲已经黔驴技穷,把压箱子底的“狼来了”都搬了出来。正讲到:“放羊小孩老是骗大家,喊狼来啦!大家赶紧上山去搭救他,可是每次都没有狼,大家很生气,可是放羊小孩却觉得很有意思……可是这一回,狼真的来了……”就在此刻,窗外凄厉的狼嚎像是和倒霉孩子他爸说好了一样,非常配合地真地叫起来,讲故事的父亲不由得自己都汗毛倒竖,再看那倒霉孩子,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喊:“快叫狼走!狼不要来!爸爸我害怕!”这狼嚎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经久不息的样子,父亲也是毛了爪,见倒霉孩子依旧大哭不止,于是急中生智道:“孩子别哭,爸爸刚才讲错了,这个不是一个狼来了的故事,是大老虎来了……”于是他又把故事里的狼换成大老虎,从头又开始讲起来:“从前啊,有个小村庄……”倒霉孩子暂时停止了哭泣。

绵绵不绝的狼嚎在城市上空萦绕了良久,终于渐渐消散。指令的传达效果恰如预期,夏小鑫相信声音所及之处,犬类们都收到了这样的信息:现在去外面街道上集结,直到天上出现方向指示,即可前进至我标示出的终点,然后原地待命,千万注意:不可伤及其他种群,包括人类。

夏小鑫见时机差不多了,又开始了猫科动物指令的传达。

老虎作为百兽之王,它们的听力相对于狼来说,也是不遑多让。夏小鑫这边刚吼完,那边的王子耳朵微微一动,目光立刻犀利了起来,虎眼圆睁,虎须在楼顶的风力下抖擞着,胸前的白色绒毛方向不定却很有节奏地起伏着,它积蓄了足够的力量,拿好姿势,冲着月亮开始了传说中的虎啸。

常去动物园的人对这虎啸并不陌生,有时即使刚进动物园的大门,抑或在动物园里的任意角落,在白天喧嚣的城市噪音掩盖下,你都可以听到它们那虽厚重却极有穿透力的啸叫。只是在那样的场景下,百兽之王对领土的宣示却显得那么苍凉,那么无奈,甚至还透着些许的滑稽,毕竟人类知道,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那些动物们,不论多凶猛,只要隔着那些各种各样的护栏、壕沟,也只是供他们玩赏的对象而已,尤其是狮虎山里住着的这几位山大王,待的地方名义上是“山”,外部却是只能观天的井,内部则是终日不见天日的牢笼而已。因此那些在外面不受高墙限制,见多识广,游历丰富的人们,在观赏动物园里的动物时,心情往往是很复杂的:除了猎奇以外,他们当然也具备了天经地义、有情可原的心里优势,同时也伴生出一些其他的杂感,比如对这些失去自由的生灵的怜悯,目光相对却完全无法沟通来预估对方行动的恐惧,以及无法将自己在外面世界汇集而来的所思所想传播给对方的无奈……总之,他们占据了各种制高点。

但是这次的不同,因为这不是在动物园里。王子的呼啸没有挣扎在高墙的壁垒和喧闹的噪音里,而是彻底地将脚下大地覆盖,严丝合缝!所有听到王子这一声的,不论人类还是猫科,都明确感受到了王子对自己领地的统治力,哪怕大家都待在各自舒服的各种“窝”里,却仍然感觉自己才是那个擅闯领地的不速之客,第一反应就是能躲多远有多远。不过第二反应就大相径庭了,刚还没从狼嚎的惊悚里恢复的人类在受了第二茬刺激后,绝大多数的反应都是赶紧检查自家的大门是否锁好,已经锁好的恨不能再加一把锁,然后无助地望向窗外,看看今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而猫们虽然仍然也紧绷着神经,却没有害怕,在夜晚里本就溜圆的瞳孔此刻嗔目圆睁,和那些狗一样,它们也收到了同样的指令。

倒霉孩子他爹此刻正在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赞,心里得意着,嘴上也正讲到了:因为他老是欺骗大家老虎来了,时间一长,大家就都不相信他了,以后他再喊“老虎来啦”的时候,没有人去救他了……可是这一次呀,老虎真的来啦……

狼嚎的余音刚刚消散,虎啸的接力已然开始!如果说刚才的狼嚎犀利得能把人整个穿透,那么现在的虎啸则将整个人深深地震撼。低频却力道十足的声波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一切,不一会儿就连接成由这些虎啸或狮吼构成的巨大声浪,排山倒海地撞击着每一座建筑,每一个窗口,每个人的心。那些曾经在动物园里对虎啸不以为然的人们,此刻才领略了什么叫摄人心魄。

流浪狗和流浪猫的大军在街道上源源不断地集结着……不一会儿,大街小巷都已出现流浪猫狗的身影。让人们惊奇的是,原来自己不知道这个城市,甚至自己生活的周围,竟然有这么多的流浪动物,它们就那样被遗弃着、被收养着,更多的是在平日里不被大家注意到的某个角落里生存着……更让他们惊奇的是,这两个种群平日里相遇总是冤家路窄,今晚却是相安无事、各行其道——它们自发地各自占据了不同的街道,即使挤上了同一条街道,也分列在马路的两旁,秋毫无犯。每个人都预感到了今晚注定要发生什么事情,而这些阿猫阿狗们明显将要有所行动。

宠物猫狗们再也坐不住了。它们执着地或挠或扒着自家早已被紧锁的大门,在经过一番无用功后,就开始咬着主人的裤脚往大门处挪,不断地向主人明确着自己的意图,任凭主人何样的安抚仍然无济于事。有的主人拗不过他们,却又不敢一同陪他们上街,索性将它们放了出去。而那些无论如何舍不得把自己的猫公主狗儿子放掉的主人,明明已将平时遛街的绳索套好,却纠结于外面的状况对人类是否会有不测而踌躇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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