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焚泱山。
凌云大殿之外,太极旗飘飘扬扬迎风飞舞,旭日朝阳跃出浓浓雾海射出璀璨光芒,越发显得这仙尘圣境虚幻缥缈,大殿外此时人头攒动,似乎正在举行着什么仪式。
昨天傍晚古上青在与众弟子吃过晚饭后便接道了长门弟子传来掌门的口谕,说明日有重要活动,要求八位执使悉数出席,不得有误。
古上青睡前琢磨半晌也没琢磨出什么事来,问天弟子晋级仪式已然结束了半个月之久,闹事的异教徒也已经都捉拿归案,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呢,难不成和修罗殿有关!?古上青懒得再去想,随他去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古上青就带着大弟子刘大成一同起身了,时值深秋山风呼啸,二人一前一后划出两道耀眼长弧消失在茫茫天际。
眼下刘大成已是问天弟子,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再与往昔同日而语,一身青衣潇洒干练,腰间更束戴着掌门亲发的问天玉佩,颜润如华,更显得出类拔萃,未来兑月门执使的位子也许便是他的了。
执使们陆陆续续进了凌云殿,彼此眼神交换之中都是一脸茫然之色,攀谈起来之后发现大家似乎都不知道掌门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道逸是最后一个进来的,身后没带一人,进了大殿之后面无表情只是看了一眼众人,跟谁的招呼都没打,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下闭目养神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则暗暗好笑,这是还在生元屺峰会的气呢。
随着扑簌簌脚步声的传来,掌门道觉真人面带微笑从远处走了过来,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
“看掌门师兄神情,莫不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要说给我们听?”马金宝走上前好奇询问,众人也纷纷拢了过来,道逸虽然依旧冷冰,却也是站了起来。
道觉开怀一笑,眉目舒展,他瞧了瞧大家,最后又看了眼道逸,开心道:“不错,今日召诸位师兄弟前来确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与你们商量。你们八位随我上二重殿,其他人就不必了。”说完转身先行而去,诸位执使丢下随从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到了二重大殿正中,面向巨大的太极八卦图,道觉面带虔诚之色深鞠一躬,而后回过头郑重道:“我元屺自创派以来,自强不息,励精图治,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现如今已是正道领袖,单算上院弟子便已逾数千人。”
他看了看众人话风突然一转,“只是我已然年长,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因此决定挑选一人协助我共理派中琐事,职位等同于副掌门。”
在场众人听到最后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道逸瞳孔紧收,眼中闪过一丝血色,袖袍里的手掌不由得攥紧了,副掌门?嘿嘿,元屺派从来都只有掌门一说,从来不曾有过什么副掌门,他这是要给自己大徒弟扶正的盘算,看来他是等不及了。
在场其他人也都或多或少想到这层,这些年掌门继承人之争一直在暗中较量,但凡有些资历的弟子都没闲着,其中呼声最好的当属掌门大弟子凌霄了,此人不但道法精进,人脉也是最广,尤其更得掌门真人的偏爱,今日掌门亲口提起立副一事,多半便是要给他立威了。
马金宝和杜尚杰想到此处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道:“的确如此,近些年我元屺弟子又添了好多人,添人添事,单靠掌门师兄一人主持实在是太过劳重,急需要一人出来辅佐,凌霄师侄德才兼备,应能堪此大任。”
他二人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中也有纷纷点头的,道觉看在眼里,却摇头道:“凌霄资历尚浅,不足以堪此大任。”
他话语一出,众人反而疑惑了,不是凌霄,那还会是谁呢?
看着大家问询的眼神,道觉笑了笑,说道:“我元屺派一向是立贤不立长,在场诸位便是见证,因此副掌门之职更不能例外,必须贤者居之。”
他巡视了一下众人,眼光最后落在了道逸身上,他含笑看着道逸说道:“道逸师弟,这副掌门之位非你莫属!”
什么!?在场众人纷纷侧目,不敢相信,但看道觉神色绝不是在开玩笑,心底更直呼看不明白了。
元屺派这些年早已暗中分为中宫和乾天两派,彼此争斗不止,现如今掌门竟然提携道逸为副掌门,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道逸本人亦是十足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道觉会让自己当副掌门,以他对道觉的了解,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没有搞清楚他的目的之前,最好还是不要答应的为好。
想到此道逸躬身道:“道逸何德何能能蒙掌门师兄抬爱,只是我才疏学浅不能堪此大任,还请师兄收回呈命。”说完一恭到底把话给推了回去。
道觉看在眼里呵呵一笑,走上前扶起道逸和善道:“师弟此言差矣,这些年元屺九宫之中乾天门的实力可是数一数二的,若不是师弟你为人贤能调教有方怎能如此,为兄全都看在眼里,你就不要推辞了。”说着轻轻的拍了拍道逸的手背,满怀亲近之意,说着又抬眼看了看其他人。
马金宝和杜尚杰见状心领神会,他二人虽也参不透掌门的用意,但见掌门心意已决便也追随其后,忙上前向道逸道贺,“恭喜师兄荣升副掌门,真是可喜可贺!”
他二人如此一来又有几人陆续的凑了过来道贺,却也有两人没有上前。
道逸看这眼前情形似乎不是掌门有意串通诸人要算计于他,难道他果真是任人唯贤,想要与自己冰释前嫌?
这一夜骤雨肆虐,一道道闪电游离于云谲波诡的黑暗之中,仿佛一条条饥肠辘辘的巨蟒贪婪的俯视着苍茫的大地。云间六七只巨雕穿插其间,借着雨夜的掩护冲出神农架。
飞在最前面的是个通体赤黑如墨的壮硕金雕,宛如黑色的幽灵徜徉在电闪雷鸣之中。在它的背上端立一人,身披斗篷,背负双剑,坚毅的面庞注视前方,直视近在咫尺的蜿蜒银蛇犹如无物。
此人正是印番天,跟在他身后的除了潘念竹之外其他几人均来自于神农机动营,简称神机营。神机营是神农氏族麾下的一支特种侦察营,族中男女精华皆聚于此,无一不是以一敌万的高手,因而被族人视为珍宝,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善用。
巨雕穿越厚厚云层来到广源首府邕宁城上空,盘旋了一阵之后分别向三个方向射去,再次湮没在滂沱夜雨中。
夏听雨跟着印番天驭雕向西南方向飞去,在临近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筑群时,巨雕盘旋而下落到地上。
印番天和夏听雨跳到泥泞的路面,两只巨雕再次射向黑云中消失不见。
雨水顺着斗笠流到地面,朝远处朦胧的暗黑建筑群奔涌而去,显得诡异狰狞。
“那里就是长生门的老巢,神农鼎也最有可能藏在那里。”印番天指着前方对夏听雨说道。
“魏上进现在在什么地方?”夏听雨对魏上进似乎还不是很放心。
“他就在前面,族长刚刚交代给了他一件事,不过这次听他说揭阳子刚刚处死了两个元屺派潜伏至此的道士。
元屺派一向是中土门派,不知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印番天琢磨不透随口说道。
“嗯…”夏听雨紧咬红唇,内心早已忐忑不安起来,她正是因为此事才执意要来的,久久思念的少年偏偏也在元屺派,该死的会是他么?不不不,一定不会,夏听雨心都乱了,她使劲的摇了摇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让她一万个放心不下。
“阿妹?”
“阿妹!?你怎么了?”印番天关切的看着夏听雨,不知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在他想来夏听雨定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才跟着来的,因此心中一阵欢心鼓舞,呵呵,欲擒故纵,女儿心海底针,确实没错。
“哦,没事,被雨水溅到了,我们怎么进去?”夏听雨转念不再胡思乱想。
“从背面过去,那里依山而建,守备因该相对松懈。”二人躬身趋步快速朝山那边疾驰而去。
背面的守备确实算不上森严,以他二人的道行很轻松的便渗透了进去。
围墙里面是清一色玛瑙红的巨大石砖所筑的建筑群,石砖上刻画着南疆独有的装饰图案,以野兽居多,看上去十分诡秘。
更加诡异的是这里的地面,此时大雨倾盆,而这里的地面却仍只有浅浅的一层水花,多余的雨水则不断涌入地面上数不清的暗孔里,而暗孔从整体来来看却恰恰都是地面上各种各样诡异图案里的嘴巴、耳朵、鼻子和眼睛,给这漆黑的雨夜又增添了几分怪诞阴森。
一番穿廊入阁后,二人很小心的来到了建筑群偏北侧的一处石殿外,一栋并无二致的红色石殿,这里就是魏上进所说的揭阳子的寝殿,此时殿里烛光摇曳,依稀还有人影晃动。
二人绕到大殿之后飞身而上,轻手轻脚的潜至殿顶,夏听雨撑起斗笠打在印番天头上,印番天则小心翼翼的扒开殿顶的瓦片,向下窥视。
此时寝殿中只有两人,正是长生门掌门揭阳子和业已投诚神农氏族的魏上进,二人此时正在密谈着什么。
只听揭阳子”哦“了一声,说道:“快拿给我看。”
魏上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里面现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碧色小葫芦,精美得不似凡物。
“这就是你说的神农鼎的至高法门!?”揭阳子如获至宝接过小葫芦,细细端详起来。
大殿顶上印番天和夏听雨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知道这小葫芦当然不可能是真的神农药引,里面装的不过是一些稀有的炼丹水,希望这个办法能够迷惑住这个老狐狸。
“你是怎样得到的?”揭阳子掩住喜悦之情看着魏上进突然问道。
“那个…他们根本没料到我们能找到那里,所以守备很是松懈,弟子带着挑选的弟兄查探了好几次才打探到藏它的地方,不过就在刚动手的时候被他们发现,几个弟兄都命丧毒手,只有我侥幸逃了回来。”魏上进装得心有余悸的说道。
“很好很好,这次你又立了大功一件,为师要好好的奖赏你,从今日起你就升做这赤瓦灓的总管吧。”揭阳子重重的拍了拍魏上进的肩膀,高高兴兴的朝殿外走去,消失在雨中的一刹那,揭阳子抬眼上翻,皱纹堆垒的眼角现出了几丝奸笑。
印番天盖好瓦片,与夏听雨躲到阴暗处看着揭阳子的行踪,二人随即也尾随跟了上去。
大雨滂沱,雾气迷离,揭阳子绕到山中来到一处无名山下,他看四下无人,飞身而起,来到了半山腰,这半山腰毫不起眼,丛林茂密,只有一处落脚之地,揭阳子拨开繁茂枝杈,钻进一个密洞之中,随即不见。
印番天和夏听雨带着极度兴奋的心情瞪大眼睛紧盯秘洞,失落千载的神农鼎一定就藏在这里!
过了良久,揭阳子从秘洞中退了出来,他重新掩盖好秘洞,四处看了一下之后飞身下山而去。
印番天和夏听雨待揭阳子走远之后悄悄地来到秘洞的所在,二人拨开藩篱枝叶,一个一人多高的秘洞出现在眼前,洞上有个残破的石匾,石匾依稀刻着三个大字:青魇窟。
二人情切地望了一眼,兴奋之情难以言表,紧接着由夏听雨在洞口负责望风,印番天独自一人钻了进去。
青魇窟不深,只有数丈,印番天打开火折向里探去,尽头是一面巨大的玄青色的石门,光滑无比,冰冷刺骨,捶打上去宛如玄铁,根本听不到任何回响。
他仔细检查石门,发现石门下端有个凹下去的缺口,呈星状多边形,用手摸去像是个机关,他用力抠进去却并无半点动静,印番天又使尽了浑身解数石门依旧是岿然不动。
神农鼎近在咫尺却不可得,印番天不禁眉头紧锁,这可怎么办!?
如果推断没错,这凹陷处应该就是机关所在,必须找到开启机关的钥匙才能打开石门,印番天审时度势后不再冒险耽搁,转身退出了青魇窟,夏听雨见他出来急忙询问怎样,印番天面色严峻道:“先撤,神农鼎有石门把守,需搞到钥匙才行。”说着二人匆匆下山而去。
回到神农架,印番天不敢耽搁,连夜把探得的消息回禀给了族长,族长大喜过望,失踪千载的神农鼎终于有了着落,实在令人振奋,眼下要想办法搞到开启石门机关的钥匙,看来还得动用魏上进这颗棋子,以巧定乾坤。
第二天一大早,印番天便乔装来到了与魏上进进行联络的一个不是很显眼的路旁茶摊,此时正坐落着几个茶客,简陋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盏粗茶和几碟小菜,天南海北的聊着闲天儿。茶摊的主人是个老男人,看样子五十来岁,短衣襟小打扮,利落干净,一双眼睛周全着摊上的主顾。他对印番天的到来似乎早有预料,十分热情的献上一盏满天星,问了问还要点什么便又忙别的去了。
魏上进过不多时姗姗来迟,二人挪到无人处,当印番天向魏上进描述石门机关的样子时,魏上进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他冥思苦想了一阵,突然想到揭阳子寝殿的床榻上似乎就放着这么一个类似的东西,但他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揭阳子也未曾说起过。
得到这个情讯之后,印番天片刻也不耽搁回返神农架,经过众人再三斟酌,还是由印番天去盗取最为保险。
落日终于消失在了暮色中,暗黑的颜色爬了上来,宛如死尸上流淌出来的黑色血浆慢慢的遮过天空,不多久,便彻底的淹没大地。
山峦中响起几声老鸹“呀—呀—”的叫声,出征前听到这样的声音,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然而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它呢。
印番天和夏听雨兵分两路直奔赤瓦灓,临行前族长重重的拍着印番天的肩膀的对他语重心长道:“盗得钥匙后火速赶到青魇窟,我会和小雨在青魇窟等你,为免打草惊蛇,就我们三个人行动,其他人在后方接应,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夺回神农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