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娇行了一礼，看着她挺直的腰背，唐小棠似乎看到了衣娇当年的风华。这一刻，唐小棠知道，此时的衣娇已经回来了。衣娇弹着曲子，心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杂念，一首蒹葭在她的脑海中慢慢地成形然后流畅地出来。衣娇想起了许多事，但是又好像一件事情也没有想起。只是那蒹葭的感觉在她的脑海中，格外的清晰明亮。
一首曲子弹完，衣娇自己的眼睛已经湿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唐小棠拍着手，道：“衣娇姑娘，这首曲子也只有你才能弹出这个风韵。”
衣娇听到声音才回过神，连忙擦了自己的眼角道：“衣娇多谢公子。”
“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弹奏出来的，我只是将我的感觉告诉你而已。”唐小棠说着，扶起了衣娇。
衣娇脸微红，以往这个动作做了千百遍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在这个时候，有人这样做她竟然会觉得别扭。衣娇将琴收好，道：“如果没有公子的提醒，衣娇恐怕从此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失去了美貌，却不能失去才艺。
唐小棠点头。
衣娇的事情发生在十个月之前，本来她来的时候可以就立刻来找衣娇，不过那个时候她更想要好好地磨一磨衣娇的锐气。如今看起来在，这样的决定并没有错。
衣娇道：“公子今日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唐小棠疑惑道：“你看出来了？”
衣娇掩唇轻笑，竟然有些当年的风华，道：“公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走神了，而且公子来了之后只向妈妈要了我，若只是寻常听曲的话，公子何必跟我说这些话。所以衣娇想，公子必定是有其他的事情需要衣娇帮忙的。”
唐小棠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衣娇姑娘，实际上，我这次来的目的是你。我想邀请衣娇姑娘，成为春风满月楼的一等琴师。”
衣娇听了，愣了一下，道：“公子就是春风满月楼的新的买家？”
“正是。”
衣娇笑着道：“若是公子的话，这春风满月楼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只是多谢公子的好意，衣娇从小就是在这花满楼长大，楼里的姐妹从小一起长大，衣娇不想离开。”
“即使他们不把你当姐妹？”
衣娇苦笑道：“这也是正常。这么多年来，她们都没少因为我受委屈。以往我也是得理不饶人，这样的结果也是应该的。”
唐小棠挑眉道：“这么说，衣娇姑娘想留在这花满楼？即使没有人希望你留下，甚至连你一起长大的朋友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你更快被赶出花满楼？”
“公子，不要再说了好吗？我是不会离开花满楼的。”
唐小棠摇头，道：“好吧，我也不勉强你。这里有一首曲子，就当是送给你的纪念，若是你喜欢的话可以留下，若是不喜欢，衣娇姑娘就将它烧了吧。”
说完，唐小棠离开了花满楼。
唐小棠离开的时候，故意冷着一张脸。老鸨看唐小棠居然是一脸怒色，就猜这衣娇肯定是又得罪客人了。连忙冲上去，打开门，对着衣娇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妈妈……”
老鸨看着衣娇那张脸道：“妈妈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我是在怎么对你的。是一点委屈都不敢让你受，等你长大了我就让你当花魁，这花满楼的姑娘谁都没有你用的好，吃得好。可是如今呢，你倒好。脸毁了，砸了我的饭碗不说，你还一而再再而三你地得罪客人。你真以为你还是以前的衣娇嘛？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曾经为花满楼赚了点银子的份上，妈妈我早就将你赶出去了！”
衣娇看着妈妈那凶神恶煞的神情，竟是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下去。
衣娇捂着脸，道：“妈妈，我没有。我已经不敢了。”
“不敢？”
妈妈说着，又狠狠地打了衣娇几巴掌。
衣娇脸都被打肿了，看起来更加的难以入目。老鸨觉得差不多了，冷笑道：“从今天起，你就开始闭门思过吧，三天之内，一粒米也不许吃！”
“……是。”
衣娇退下，只是始终抱着琴。这琴是她当初成为琴奴的时候用自己所有的东西换来的。只要有这把琴在，就还好。衣娇靠在墙壁上，将怀中的曲谱拿出来。只觉得这琴谱格外的新颖，而且声音必定也会格外好听。
衣娇弹试了几遍，越弹曲子越喜欢。守门的人将三天内，衣娇的状况都告诉了妈妈。
听到衣娇只是一遍一遍地谈曲子，妈妈冷笑，并没有多说。
虽然衣娇很喜欢这个曲子，可是连续三天滴米未进，她饶是精神过人，也无法支撑。门打开的时候，衣娇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终于，又是三天过去了。此时的衣娇面色苍白，身上的衣服粗糙，丝毫都没有当年花魁的风范。
老鸨看着衣娇，微微皱了皱眉，道：“起来。”
衣娇听到声音，睁开眼，嘴唇干裂，“妈妈。”
“衣娇啊，你看妈妈也不是不疼你，不过妈妈和你商量一个事情。”老鸨蹲下来，和衣娇说着话。手也微微擦了擦衣娇脸颊上的脏东西。
衣娇道：“妈妈有什么话尽管说。”
老鸨笑了笑，道：“衣娇啊，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妈妈没有对不起你。若不是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妈妈也会一如既往地对待你。只是如今啊，哎，衣娇啊，你知道吗？你继续留在花满楼，已经让妈妈我有不少为难了，你也知道，现在的客观没有几个听曲的。你就当是报答妈妈，答应妈妈一件事怎么样？”
衣娇听着老鸨的话，手紧紧地握紧自己的琴，心中已经隐隐约约听出了是什么事，只是她面上还是十分镇定。
“妈妈请说。”
老鸨见衣娇这么配合，笑着道：“妈妈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妈妈，是什么事？”
老鸨道：“衣娇啊，你还记得一直对你亲睐有加的李员外吗？”
衣娇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确是有这样的一个人，不过会不会是有错，衣娇道：“妈妈，你说的是不是城南那个李员外？”
“当然是他了，除了他，谁还会对我们衣娇念念不忘啊！”老鸨拉着衣娇的手道：“衣娇啊，就是你变成这个样子，妈妈也不忍心让你干粗活。如今，李员外就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衣娇想要拉回自己的手，可是却被妈妈拉住。
“就是让你啊，去给他弹一夜的曲子，”老鸨笑着道：“李员外很大方的，答应给你五十两银子。”
“妈妈，难道你就因为五十两把我给……我把往火坑里推吗？”衣娇看着妈妈，眸中尽是含泪道：“妈妈，这李员外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他如今已是六十老者不说，还生性暴虐，有多少姐妹都受过他的苦。妈妈，我会好好弹琴，以后你哪怕让我干粗活都行，可是这李员外我是万万不能去的啊。”
老鸨听到这句，立刻冷了脸道：“衣娇，你当自己是什么人！我好声好气地跟你说，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我告诉你，我如今还好米好饭地养着你，为的就是有一天你还能有点用，能报答我。可是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只觉得妈妈我要把你往火坑里推，你难道就没有半点念妈妈我的情？！”
“妈妈，不是这样子的……”
“不要说了！好啊，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不要怪妈妈我无情无义了。来人啊！把她的琴给我拿出去，在关她个三天，我倒要看看，你衣娇能烈到什么程度！”
“不要，妈妈，不要！我的琴！”衣娇拉扯着，可是哪里是两个人的对手，琴滑落的时候，她的手还被琴弦割伤，疼得她立刻放开。
妈妈拿着琴，冷笑道：“衣娇，你想好了。若是你再不识好歹，休怪妈妈我不念以往的情谊！”
说完，门被关上。
衣娇看着自己的手，眸中的泪水滑落，难道她的命运就只能是这样了吗？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待她，让她失去了容貌不说，如今竟然还让她遭受着一些。
老鸨将琴拿出去，看着手中的琴，爱不释手。她知道，这衣娇示琴如命，以往她风光的时候就让人到处网络天下的好琴，这琴是衣娇无论怎么也不肯放手的，肯定也是一把好琴，只是不知道能买什么价格。
老鸨脸上露出窃喜，只等着有人来估价。
衣娇并不知道自己的琴的命运，此时她只是在感慨，为何命运这般不公。
而纵使衣娇再不肯，她还是被送去给了李员外。一个晚上之后，衣娇伤痕累累地回来。所有人都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是不会有人同情她。衣娇在床上休息了两天之后，让人找来了老鸨。
“妈妈，我的琴。”
老鸨看着衣娇，笑着道：“衣娇啊，这李员外没给你点什么吗？”
衣娇脸一僵，随即惨笑地从自己身后拿出一包银子道：“妈妈，给。”
老鸨掂了掂，道：“把琴拿出来。”
身后的人将琴给衣娇，衣娇以拿到琴，就感觉出了琴的不对。衣娇脸色微变，道：“妈妈，这琴，这琴不是我的！”
“什么叫不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