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的大婚就这样结束了,温初寒虽然还不明白皓月当时看她的眼神,却也不想多想,正如每个人生命都会有些过客,相识却不必相知。
温初寒回到布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而福伯和福央颜还掌着灯在前院等着,看到温初寒和以南,赶紧提着灯上前。
“主子此番无事吧?”福伯替温初寒照着路,福央颜和以南将店门关上。
“无事。”
“刚不久宫里人送来了文书,还有皇上的一些赏赐。央颜都已记好档放入库房里了,主子是这次在宴上赢了圣意?”温初寒一路走到了中院,福伯很仔细,廊桥两边的石灯都还点着。
“欸……算是吧。”
“这宫门深似海,主子日后可些是当心。”福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们的主子太过出彩,看来还是没逃过这皇权之压。
“福伯我知晓得。”温初寒走到几株花草中,“福伯,你曾官位何职?又为何被人陷于不义?”
“都是陈年旧事了,三年前柴王平定锦城之事牵连了不少人,何况是我这些报备琐事礼仪之官,当年月昭国师之女之死,月昭太子抓着不肯放手,皇上处理了我几个兵部好友,而本无我这负责礼仪之事的人,却落了个照顾不周的可笑名头,被革了职。所幸,至少我一家老小保全了性命,****之事之大,位高权重之人却都相安无事,我们卑微小官连觐见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拿出去交代月昭了。所以,这朝堂肮脏,我是不愿看主子卷进去的。”福伯提着灯,静静的回忆往事。
“当年的苍溪帝,可也真是荒唐。”温初寒声音低沉,摘了一片花瓣揉在指尖。
“当年新帝登基没几年,苍溪各地局势不稳,柴王势力庞大,百官拥戴,当今皇帝怎会不惧怕。”福伯笑了笑,声音含着沧桑。“也好遇到了主子,这布庄如桃花源,谁还念那官场纷争呢。”
“主子,东西都备好了,主子快些去沐浴歇息吧。”福央颜跑来唤了一声。
“福伯,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是,主子好些歇息。”
温初寒缓了一口气回去了房间,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而她身边再也没有老头子,所有的事情全都需要她一人抵挡,她终于明白老头子身上的压力和担子的感觉。
而柴王府内,顾清辞正拿着南风拿回的信翻看。
“主子,长乐坊四人,这当家掌柜茶烟姑娘乃是城外竹外枝茶庄的二小姐,父亲去世,失去庇佑,以至于被二母赶出家门,乐瑶姑娘只是一名普通乐姬所生的孤儿,知画姑娘并非真名,她乃是三年前受到锦城之事牵连的林家大小姐林之画,却不知为何活了下来,而温庄主身边的以南姑娘,暂未查出线索。”
“下去吧,继续查。”顾清辞将手上的信件烧掉,他要知道温初寒身边的人一切,才能保证保护好她。人心难测,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第二日,温初寒依旧定点醒来洗漱,以南抱着衣服进来。
“主子,宫里来的公公刚刚到门口了,说是来接主子进宫授业。”温初寒正擦着脸,听到以南说道不禁笑道,“皇上倒是服务周到了,皇宫没有文书你进不去,你就去长乐坊忙吧。”
以南白了一眼温初寒,这主子有时没个正经,竟说当今天子服务周到,若给人听了去可是杀头之罪。
“今个儿怕是都要忙了。”以南替温初寒理好衣褶,嘟囔了一句。
“李少将军才是忙吧。”温初寒当然知道李君山没有当值的时候便来寻以南,她坏心眼的打笑着。
“主子再笑我可是要动手了。”以南也不知道她的脸竟然有些微红。
“无妨,你打不过我。”温初寒心里更加开心了,原来有朋友,有家人陪伴在一起玩笑,是这番好玩的感觉。她封闭冰冷的内心,在她自己也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慢慢融化。
福伯有些担心的目送温初寒上了宫里来的马车渐渐离开,布庄也很快忙了起来。福央颜今个儿倒是更加开心,她家主子可是圣上钦点的皇子师傅,她们是多么长面啊,少女心性表露无遗。进宫上课只需早上半日,午后便是皇子们练武的时候。
今日听说有位如玉少年上任为新的皇子师傅,年幼好玩的皇子们竟然也都来了,传闻中沉迷女色的大皇子顾琰竟然也早早坐在书文殿里。这倒让不少许多宫女内侍惊奇,他们不曾出宫,也不知道这少年是何人。
而二皇子顾誉已经被封了亲王,也只需偶尔来上课便可,他自有安乐候教导。三皇子顾泽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母妃早就说过,不能小看这位老师,一定要让这位老师注意自己,父皇对这少年很是看重。四皇子顾湛和五皇子顾宁更重武道,六皇子顾宇和七皇子顾奕年纪年幼,母妃地位低微,太子之位,他顾泽势在必得。
安平和柔和也早早的来准备了,而不少公主虽未见过那少年,可听宫中的传言似乎传神,也纷纷不贪玩,跑来准备了。
温初寒的马车在宫门停下,温初寒走下马车缓缓跟着一位公公往文书殿走去。这一路不少宫女内侍看到这出尘气质的少年出现在这宫廷之中,都有些惊讶。
“殿下们公主们都快些坐好,温先生来了。”皇子们的书童纷纷为他们准备好了书。
温初寒踏入殿内时,让不少少女迷了眼,今日以南给她选的一身杏色衣袍,衣裳上点着朵朵若隐若现的浅色蝴蝶兰花,正如传言一般,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天外云卷云舒般豁达。
“你就是新上任的师傅?”四皇子顾湛也禁不住打量,这少年岁看起来与大哥年纪相仿,可身上那稳重和气息,却不是这般年纪该有。虽然昨天在二哥婚宴上便有听闻,可是位置隔的太远,并未看清。
“在下温初寒,奉皇上之命,日后为皇子公主们讲解礼法诗经。”温初寒的语气淡淡,后面的内侍正捧着一叠温初寒带来的抄本。
“可看你年纪轻轻与我差不多,怎么敢夸海口来教导我们。”大皇子顾琰一向贪玩惯了,要不是母妃让他今日一定要来,他才不来,何况来了,发现是这样的年轻少年,也不知道父皇走了什么眼。
“大皇子错言了,并非是在下夸下海口,而是皇上命我而来,殿下如是疑惑,即可去问问皇上。”温初寒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让内侍将抄本分发下去。
“大哥你别闹了,快让温先生授课吧,若是再贪玩,父皇知道了可是要罚的。”柔和娇媚的朝温初寒一笑,安平喜欢的人是吗?她倒要看看,世上还没有她柔和得不到的。
“殿下公主们手中的抄本为《诗经》,今日我来讲第一课,来讲讲美与德………”温初寒深知暂时不能教授一些朝政手段,君王统治之事,锋芒过露这势必会引起苍溪帝的警觉和反感,而在探查舒太妃之事的期间便以先乐曲礼仪,人性美德来当挡箭牌,这些大道理也对其他人无害。至于这些皇子们听进去几分,她也有心无力。
温初寒的声音不大不小,有些暗哑,安平抱着书听的入神,多么完美的人啊,不愧是她喜欢的人,安平心中窃喜着。
“皇后,你觉得如何?”苍溪帝和王皇后坐在文书殿后一个隔间里听着殿内的情况。
“皇上选的人,自然是好的。泽儿和柔和昨日也与臣妾说,要向安平一般虚心好学,日后好为父皇分忧呢。”王皇后眼角带笑,拉拢温初寒,便是她新的计划。
“朕看此人颇有才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字字句句不失道理,孩子们也是该被敲打敲打,好好身正自己,再放任顽皮下去又怎能担大任?”苍溪帝很满意自己从柴王手上要到的温初寒。
“皇上所言极是,皇上,臣妾那儿备了皇上爱喝的甜汤,皇上早朝累了,可要先去歇歇?”
“也好,走吧。”
温初寒听到些许动静顿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掩盖了过去,继续讲着。
“今日便到这儿了,殿下公主们回去写一篇对何为仁德的看法明日交与我。”温初寒轻轻缓了一口气,这老师可真是难当。
几个皇子早已听的有些累,但是今日许多道理是从前从未听说过的,倒也是新鲜并不那么无趣。
“温先生,马车已备好。”一公公走到温初寒身边低声说道。
“好,有劳了。”温初寒收拾着手上的几本抄本。
“先生,柔和不巧刚翻到这前页有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倒是十分适合先生呢。”柔和被侍女扶着,娇媚的一笑。
“公主谬赞了,我只是一介布衣,如琢骨角器一般,如雕玉石般完美无斑的君子,只怕只有殿下和公主们能担当了。”温初寒看了眼前突然如此殷勤的柔和,怕是王皇后又下了什么心思吧。
“先生今日所授实在让我耳目一新,不知道先生肯否赏脸,移步我宁泽殿共进午膳,泽儿还有些许地方想要向先生讨教。”三皇子顾泽自然是不会放任与眼下这父皇钦点的师傅接触的机会的。
“三哥的小厨做得鱼最是好吃,柔和也要去。”柔和娇嗔的向顾泽撒着娇。
温初寒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不愧为王皇后所出。
“温先生,安平上次得先生指点书画,有几日做了几幅画,先生可有空随安平去玉漱轩帮安平看看。”安平小脸微红,声音有些糯糯。
温初寒沉思了一会,“公主好学是好事,还望一直保持才好,技艺都需时间沉淀,不过今日三皇子先邀,公主的书画,日后在下再看吧。”温初寒似乎毫无感情的就拒绝了安平,其实她明白,安平是个善良的主,若是在此跟随她去看书画,拂了三皇子殿的面子,日后三皇子一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势单力薄的安平。
安平的脸显得有些委屈,温公子游方归来后似乎有些变了呢。
“先生,请。”顾泽笑着跟着温初寒一起走出来文书殿。
柔和笑的更欢了,“姐姐,若是没有那份量,就少去温公子面前晃悠了。”柔和笑的张扬,带着侍女离去了。
安平紧紧的握着拳头,你柔和没了王皇后,便什么都不是。何必在此落井下石。
“公主,走吧。”侍女如心在一旁小声说道。
而皇后的凤仪殿,王皇后正和苍溪帝用着茶。
“红莲,你去看看三皇子下课了没,让他来我这儿给父皇请安。”王皇后拿着帕巾擦擦嘴说道。
“回娘娘,文书殿那头结束了,三皇子约了温先生回宁泽殿用午膳,说是有些不懂得还需要问问先生。”
“哦?真是不听话的孩子,竟然忘了要给父皇请安。”王皇后瞄了一眼苍溪帝说道。
“欸无妨,难得他现在知道用功了。随他去吧。”苍溪帝靠着软榻眼神微眯。
“皇上您就是惯着这孩子。皇上可是累了?臣妾给您揉揉腿。”王皇后笑着说了一句,事情这样就是对了。顾泽和柔和是她一手带大,如此手段还攀不上温初寒,才是丢了脸面。
“温先生,三哥这最出名的便是这葵花麻鱼了,温先生快些尝尝可是可口?”柔和坐在顾泽的一旁,声音有些俏皮的说道。
“三皇子殿下的厨房自然应该是好的。”温初寒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尝着,比起在城西福满楼吃到的,可是差了太多。
“温先生喜欢就好,今日先生所说的君子之礼,君子之德,泽儿十分受教,温先生果然满腹诗书,见地独到。”顾泽深知,如是此人在父皇面前夸他一句,胜过他做十件让父皇满意的事。
“殿下年少,才思敏捷,这些对于殿下应不在话下。”
“听闻先生琴艺名满帝都,不知道柔和能否有幸欣赏讨教。”
“公主若是想学,那过几日在下便携琴而来讲讲乐理,就怕殿下们觉得闷。”温初寒慢慢的吃着菜。
“先生满腹墨香,我们自然不会觉得闷的。”顾泽看着眼前的俊秀的少年,难怪父皇如此看中他,果然与众不同。
“皇后娘娘有如此好学的殿下和公主也是有福气。”温初寒眼眸低垂笑了笑。
“母后一直心善体贴人,像当年舒太妃祖母酷爱养花草,母后还专门找人寻了三个月才找到那稀有的珊瑚海棠送与舒太妃呢,像前不久端妃娘娘怀胎五月身体不适,母后还诵经几日求菩萨保佑呢。”顾泽自然是对他这母仪天下的母后很是信任。
“皇后娘娘果然母仪天下,心慈天下。”珊瑚海棠?看来这柴王府也得去一趟问问究竟了,这算是歪打正着找打了一丝丝线索么?
“殿下还有哪里不懂么?若是无了,在下就告退了。”温初寒喝着茶淡淡的说道。王皇后用两个孩子来拉拢她,想法也真是精妙。
“听先生一番话便已茅塞顿开,麻烦先生了。”顾泽起身行了一个礼。
“殿下好学是好事,怎敢说麻烦,那,在下就告退了,谢过殿下的午膳。”
“先生慢走。”
温初寒回了一礼,默默的退下随着一内侍向宫门走去。珊瑚海棠,珊瑚海棠?这珊瑚海棠到底是何物?温初寒心里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