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南城集市上已经热热闹闹,不少官家富商之家的丫鬟管家都已经出来采购,吃早点的摊铺也热闹非凡。
虽然温初寒布庄的东西已经热卖,但是市井流言更新速度非常之快,当初布庄引人热议的消息已经散去了,集市上的人也各聊着自己听来看到的趣事儿。
“哎我刚刚经过八达巷的时候,看到那以前的长乐坊竟然开门了,不少人在里面洗刷呢。”
“长乐坊?哪个长乐坊?”
“哎你忘记了,就是几年前风靡一时的歌舞坊啊,那四个当家主可都是些美人。”
“噢你说的是三年前那个陈家公子上门去抢人,被打了出来,后头就关门了的长乐坊啊。”
“可不是么,你说开这歌舞院子,只卖艺不卖身,不是笑话么,怎的,是那酒楼给卖了?”众人凑热闹的盘问那个刚坐下的人。
“哦呦要是真给卖了就好说了,那几位姑娘哪位讨回家不跟天仙似的。我听城角那几个乞丐说啊,好像是长乐坊的一位姑娘,和云水布庄的主子斗茶,结果那云水布庄的主子输了一大笔银子给那姑娘,这不,那姑娘拿了那笔钱打算重新开业呢。”
“斗茶?我想起来了,这长乐坊有位茶烟姑娘,非常擅于烹茶,哈哈哈那云水布庄的主子输了不是情里之中么?”
“你懂个啥,那云水布庄的主子可是个传奇人物,当初开业露过几次面就惊的天人一般,后边连在这布庄经常当差的几个小伙丫头都没见到过正主,这云水布庄的主子可是的难得的才子少年。”
“就是,别说,我隔壁家老头那闺女就是经常去布庄干活的,据说有次在院子偶然撞见了那主子,整个人回家都是懵的,说那相貌可是出尘不染的。听说布庄的安氏也经常拿着些单子去茶铺买茶叶,看来那主子也对茶道颇有研究啊。”
温初寒不喜热闹,所以福伯并没有雇佣长期的杂役,所有工人都是短期请的,工钱也是日结的,所以这倒是让很多急用钱的人想去布庄干活,福伯待人和善,大家倒也不会偷懒。
“那看来这长乐坊的茶烟姑娘倒是技艺高超啊。”
“不过话说回来,她重新开了又怎么样,寻欢作乐,只卖艺,那酒楼不照样还得跟从前一样关门么。”
有些人嗤之以鼻,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吃着早点。
“这消息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有一人得瑟的坐下来喊了碗豆花接过话说着,众人也兴致勃勃的望着他。
“这长乐坊重开啊,据说已经不是以前那只编舞跳舞听曲寻乐的地儿了,那茶烟姑娘赢了布庄的主子,现在正招收徒弟呢,也有人说只招有缘人,有天赋之人,不少官家小姐现在都慕名去呢,那长乐坊现在不止教烹茶之术,记得当年那乐瑶一把琴一支舞才捧红了长乐坊么?现在那乐瑶也开始教授乐理呢,据说每月还会编排表演,那长乐坊现在都已经有不少玉器金丝木椅搬进去了,可见布庄这主子输了不少啊。”来人跟个说书的一般的讲着。
众人听完议论纷纷,都想赶紧吃完去长乐坊那边看看热闹。
而此时的长乐坊,茶烟忙着叫人洗刷楼梯,乐瑶和福央颜则忙着按照图纸来规划格局,长乐坊内本身中心为舞台,楼梯在左右,舞台下方保留了原来的观舞座,而现在是可以用来喝茶,听曲子,看表演用,而边上被分为了三个区域,供茶烟和乐瑶教学,二楼设了不少的雅间包厢,来提供给一些达官贵人喝茶吃饭,另一侧给一些不方便露面的官家小姐学习。茶烟还特意留了一间安静的房间,以便日后跟温初寒商讨事情只用。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以南听了温初寒早上的吩咐,去找了个师傅做了个牌匾,平时一个牌匾都得两三天才能完成,以南加了不少价钱,才让几个手艺师傅答应一日之内交货,以南会武功,脚程也快,办好后很快回到布庄复命。
“主子,事情都已经交待好了。”以南低头对着眼前正安静的看书的温初寒说道。
温初寒抬头看了眼来人,目光柔和,她起身,打开了一个盒子,盒中静静的摆放着一支玉箫,看着做工便十分精巧。这其实是那日温初寒在顾清辞遇袭时用玉箫抵挡才有的想法,剑太张扬,带在身边难免会让人直接有防范之心,而乐器则不同,可以很好的掩饰身份,她已经琢磨了一段时间,这萧平时便可当作普通乐器,而用作武器,便有个小卡口,一按下去,就会有暗器从几个出音口飞出。而转动一下,萧的前端便会弹出一片刀片,玉箫便成了一把利器。
温初寒拿起玉箫,看着以南。
“以南,这送你。”温初寒本是想留作自己用的,但是眼下觉得还是应该先送给以南。日后有空她再找人做一把出来就好。“女子持剑太过张扬,何况日后长乐坊会有不少千金小姐,刀剑无目,也会让那些人心中恐惧防备,拿着这把萧,便不会吓到别人,自己也好做防身。”
“谢主子。”以南接过玉箫,心里不知滋味,眼前的少年是处处为她们考虑,原来当初答应重振长乐坊,并不是纸上谈兵的空话。眼前的少年为何细心的如一个女子一般?以南心中感慨,若是自己有温初寒一半的谋略,到不至于让长乐坊空寂那么多年。
“以南,不必谢我,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温初寒起身淡淡的望着窗外说道。“只是你性子太过冲动,望日后你能收敛些自己的脾性。”
“是,主子,以南必定效忠主子,任凭主子吩咐。”以南说的一身豪气,她的冷冽,她的性子,向来是高傲冷漠的,和温初寒那一身与世隔绝般的清冷是不一样的冷。
温初寒教了以南一会玉箫的使用方法后,便和以南准备散步到长乐坊去看看。
“以南,知画怎么样了?”温初寒和以南慢慢的在小路上走着。
“已比从前好了许多,也不再吵闹寻死,也不喝酒,茶烟姐每日喂药也是听话的吃,只是并无生气,跟个活死人般。”以南在温初寒边上淡淡的说道,脚步也配合着温初寒走着。眼底是满满的无奈。
“也算好些,再给她点时间吧。”温初寒低声说道,“她那幅山水画,知道是何人所为么?”
“山水画?喔主子是说那负心人留下的那幅画么?我也并不知道太多,当年那男人可算是玉树临风,何况他一身丹青,宛如神来之笔,让知画迷的深沉,不过我知道那男子对知画并无爱意,只是觉得知画是个书画上的红颜知己罢了,是知画自己爱的太过深沉,那男人走后,知画因爱生恨,却又把幅画挂着日日夜夜的观望。”
温初寒听以南说着,倒是有些委屈以南,她的性子,怕是看不过女子为爱要死要活,还要让她来回答。
“那男子是什么人?后来又去了哪里?”
“我只知道那男子叫暮南清,大约也是苍溪国的人吧,只是后边他突然离开,再也没出现,我也并不了解。但是我有听茶烟姐提过,好似是去了西凉方向,但是怕知画要不死不休的去寻,便瞒了下来。”以南以为温初寒是担心知画,所以才问的那么仔细,而温初寒心里虽然也在考虑知画之事,却更想弄明白那幅山水画的来源和人。
温初寒也不再多问,心里细细的理出思路和线索,却都是模凌两可,模糊不清,便也不去多想,和以南又聊了聊些内功心法和一些武功招式,一路走到了长乐坊。
温初寒看到长乐坊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指指点点,她的眉头微微皱起,酒楼里这时还传来一阵喧闹声。以南一紧张,飞快的冲了进去。
以南看到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压着茶烟的肩膀,正训斥着什么,而另一位同样衣着华贵绯色衣裙的女子正怒视着那鹅黄少女,茶烟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了,福央颜跌坐在地上,以南心中有些恼怒,正要上前去,被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以南回头一看,是温初寒静静的站在门口,右手拉住了她,平静的目光示意她,让她退到身后。
鹅黄少女扬起手便要给茶烟一巴掌,茶烟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反抗。一阵清风吹过,好一会,茶烟发现巴掌并没有落在脸上,自己靠着一个柔软的物体上。她睁开眼,发现身旁竟然是温初寒,以南顺手扶住了她。
“柔和公主何事生那么大的气?”温初寒浅浅的笑着。当初布庄闹事,她虽然没有见过柔和,但是听央颜说起一二,一看安平怒火冲天的模样,也能猜到这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是谁了。柔和发现自己打了个空,有些恼怒的望着眼前的人,不禁一怔,这就是安平那贱人日日念念的公子?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杏色袍服,头发用着两根通透的玉簪固着,身如松柏挺直,只是有些太过清瘦,脸庞算不上有棱角,还有些丝丝的柔美,可那翩翩出尘的气质,却让柔和感觉有些寒冷。而安平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温初寒,内心是波澜起伏,惊喜不已。
“哼,这长乐坊的贱婢不识好歹,本公主屈尊想来拜师学艺,却跟本公主说名额已满?本公主是跟那些草间贱民可一视而论的么?”柔和一向张扬刁钻惯了,向来是目中无人。
“呵,柔和,你这话说的倒是委屈自己了。本公主这次可是来得早,倒是已经拜了茶烟姑娘为师,你跟我相比较,都是父皇的女儿,你是觉得自己位份高于我喽?”安平毫不留情的讥讽回去,这柔和一向与她不对盘,处处作对,这次她只是听说这茶烟赢了温初寒,有些不满,想来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子,结果这柔和又来插足捣乱,她心里实在也是气急了。
不过温初寒刚刚看到柔和要打人的泼妇模样,定然不会喜欢她了。安平心里喜滋滋的想着。
“我母后是王皇后,安平公主的确是长公主,可是没了贵妃娘娘的长公主,我这个主母位的妹妹的确是比不上了?”柔和毫不示弱的讥讽回去。安平被堵的一脸通红。
以南扶着茶烟紧皱眉头,若不是这女子身份不小,她一定一剑杀了她。
温初寒的表情不咸不淡,看不出情绪,只是走过去,把福央颜扶起来,也不说话。
“喂,我说你,多管闲事什么,柔和公主要教训的人也是你能救的?”柔和身边的小侍女傲慢的看着温初寒一行人。
“公主好学是好事,草民怎敢阻扰,不过拜师学艺讲究的是个缘字。但是我想当今皇上必定将天下百姓视为与公主一般,既然来晚了,皇上肯定也会觉得公主也应与其他小姐一般下次再来,何况公主金枝玉叶,来这民间学艺,也是委屈了公主,皇宫能人众多,公主还怕没有师傅么?”温初寒语气淡然,仿佛再讲一件芝麻大的小事。
柔和非常精明,一下子听出了温初寒话里的意思,这言下之意,若是她不善罢甘休,那么她就不将天下百姓放眼里,就是为父皇抹黑,这门口众人,众口难调,她已经被温初寒亮出了身份,传出去必定不好听,她也是对安平争锋相对,一看安平都能拜了师,自己却被拒绝,一下子就怒火攻心了。她望了望温初寒,很快冷静下来了。
“当然,皇宫从不缺教导姑姑,礼仪师傅,这些礼仪茶水之事,也不需要我们公主去做,柔和公主得天宠爱,这些事情,自然是要给需要劳心之人去做。”柔和跟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立刻接过了话说。
而那劳心之人,便是嘲讽安平要来这民间井巷来学艺。
“哼,怕是无心之人也没那个资质吧。”安平侧脸语气冰冷的说道。
“哼,挽珠,我们走,这风花不雅之地,我倒是不想久待。”柔和瞥了一眼安平,带着一帮侍女离开了。这场风波又算是结束了。
门口百姓议论纷纷。渐渐地散去了。
“温公子!”安平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也没想到能见到温初寒,激动的就要扑上去了一般。
温初寒轻轻移动了一步,躲开了安平。她一方面的确不喜欢与人过分亲密接触,而另一方面则是怕有人近身,会发现她不是男子的痕迹。
“拜见安平公主。”
“温公子太见外了。”安平乐呵乐呵,单纯的如孩子一般。“上次你送我的舒颜膏真的是太好用了。”
“公主若是喜欢,去云水布庄吩咐一声便可。”温初寒站在那里,彬彬有礼的回道。
温初寒知道,若是刚才没有安平,柔和那一巴掌,怕是早就打在了茶烟脸上。
“真的嘛。”安平只要一看到温初寒,心里就乐呵的忘记一切。“温公子怎么会来长乐坊?”
“在下输给了茶烟姑娘,心服口服,但是这茶叶喝的快,所以便上门来想让茶烟姑娘为布庄制些茶叶罢了。”温初寒浅浅的笑着,这让安平更加如痴如醉了,眼前的少年不染世俗的气质,虽然纤瘦如青竹,却真真清秀至极。
“温公子,我已经拜入茶烟姑娘,学成之后我也可以为你制茶叶。”安平这话一落,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温初寒不觉苦笑,这安平真的是不管不顾天真如少女,众人现在是发觉了,这安平公主是看上了这布庄的主子了,看热闹的人也觉得今日好运气,这传说中的人物倒是让他们遇上了。
而这长乐坊,今后怕是热闹了。
“公主抬举在下了,公主若是决心学艺,便需要静心养性,茶道是个需要琢磨的功夫。”
“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安平口无遮拦,众人不觉得好笑,这安平公主可是摆出了一幅已经要嫁鸡随鸡的阵势了。身旁的侍女也无奈的扯了扯安平的袖子。
“今日出来事情已经做好了。我便先回去了。温公子,下次我来布庄寻你喔。”安平也发觉自己有些直接,害羞的笑着,笑声如铃铛般脆耳,走出了长乐坊离去。
温初寒看着安平出了长乐坊,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收起,扫了一眼茶烟,走上了二楼,以南跟上,茶烟也赶紧上了楼。
“主子,今日是茶烟办事不周。”茶烟小声的说着。
以南站立在温初寒边上,温初寒坐在雅间里喝着茶水。
“事出突然,她的身份你也的确棘手,下去忙吧。”温初寒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以南,今日你又太冲动了。”
“主子恕罪,只是以南见不得姐妹被人欺侮。所以一时冲动。”以南直接抱手跪下。
“起来吧,是我低估了你们之间的感情。日后切记,三思而后行。”温初寒除了对老头子,几乎是没有感情的生物,所以,她去理解以南几人之间的感情,也是有些难的。
“是,以南明白。”
温初寒坐在雅间里,开了一扇小窗,能望着酒楼内的一切,一切恢复如初,有条不紊的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