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轩低下了头。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在开始就告诉我?怕我反悔吗!”
“。。。”
“回答我!”
“蔚轩,过分了。”比陌声音中隐隐有怒气。
“你幼年时拜父亲的至交为师学习机关术,却不想父亲反被师父所杀,又因母亲早死,从此定居于离山,专心研习机关术,就此隐居。却因不知师父姓名,又极少与父亲见面,从未试图报仇。”逸岚浅笑着开口,轻描淡写,却是蔚轩从未告知他人的秘密(除了亦辰),更为震惊。
“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仇,你还报不报?”
蔚轩有些失神。
报仇。。。到底是什么?
仇,又是什么?
就因为一个抚养了自己多年的师父,杀了自己只见过两面的父亲?
记得那天拜师,她才三岁。
“从此以后,他就是你师父。他会抚养你一直长大。”父亲的脸模糊不清,声音也远远地,隐隐有些沉闷。
“听话。师父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是父亲对她说过最后的一句话。
一晃就是五年。
这个五年,她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师父,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也没有师兄妹。师父对于她,又远又近,她知道师父在想什么,师父也知道她的喜好,就像亲父女一样。可是,她不知道师父叫什么,但是每次问起,师父只说:“听话,别问。”
她有很多事都不懂,但是因为那一句“听话”,从未问过。
那一日,她再次见到父亲,胸口溢着血,而父亲身边,站着师父。师父手上,还滴着血,却是父亲的血。
她第一次开口问,却没有父亲即将逝去的悲痛,只是懵懂的、疑惑地:“为什么?”
“听。。。话,别问。。。别怪。。。”
这是父亲的最后一句话。
那日之后,师父就抛下她了,跟她说:“现在呆在我身边,你的名声会受损。你可以来找我报仇,我不在乎。”
她懵懂地摇摇头,师父对她来说,就是父亲,就是对她最好的人。
“我不报仇,师父对我很好,我不报仇。”
她曾经那样认真地承诺过,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年少无知。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讨厌师父的?
大概是在师傅离开之后,小时候的玩伴见了她,只是不屑道:“拜自己的杀父仇人做师父,还配回来!本望着你成凤,没想到落成一只麻雀多了一张嘴!学了那么多有什么用,能干活吗!”
大概是在长辈听到这消息之后,流露出鄙夷的眼神:“呦,这孩子有出息,拜了个杀父亲的师父!这倒还算轻,我们整个村子的财路都被断了!谁来养我们啊!你吗?”
大概是当八岁的孩子,不得不忍受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滋味的时候。
大概是在熟人嫌弃她排斥她,孤身一人爬上离山,半夜因为寒冷冻得浑身哆嗦的时候。
大概是在长大后,第一次明白,父亲在别人眼中,只是钱的来源。父亲死了不会有人挂念,只会担忧自己的未来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整整十年。一个人,除了有时会有人找她比试,除了偶尔下山买些日常起居用品,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其实很想问问,师父,到底把父亲当什么看?
是和乡亲们一样,还是真的把他当过朋友?
报仇,何为仇?
这十年来的孤独、寂寞、悲伤、恐惧、疑惑、怒火、怨念。。。
这些加起来,可以当仇了吧?
“我有仇,你们可以帮我报吗?”蔚轩抬起头,盯着逸岚的眼睛,依旧是清澈的,可惜带了几分忧伤。
“你确定了?”逸岚轻笑,显然早就知道结果。
“确定了。不过。。。”
“知道不是为了你父亲。”逸岚抢先一步答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忧。”
蔚轩再次噎住。这两个人,看人看得太准,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她们的眼中。
逸岚轻松地笑着:“既然你答应这便简单了。你已经进了夜墨,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等等,为什么进了夜墨就容易了?我只是想要找到我师父。。。”蔚轩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眼中的惊讶毫无遮掩,“他在夜墨。。。”
逸岚平静地点点头:“不错,而且你还认识,听比陌说,还很熟啊,哈哈。。。”
蔚轩呢喃道:“在夜墨,我很熟。。。不,不可能是。。。”
“齐生。”比陌终于开了次口,“别骗自己了,就是他。”
蔚轩身子颤了一下,踉跄两步,靠在一棵树上。
“你自己也没有发现,从刚见面起,你就觉得他很熟悉。你以为是因为最早碰见他,因此这么快就成为朋友。以你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其实只是因为,你们以前相处过一段时间。”
蔚轩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上,能和你的机关术匹敌的屈指可数。他去和你不相上下,而且互相理解。因为你的基本功,是从他那里学的。可惜这么多年你自己琢磨,和他却又不再相同,进展又快,逐渐赶上并有超过他的趋势了。”
一片寂静。
许久,蔚轩才艰难地开口,
“。。。你们,早就知道了。”声音中,无奈也有,无力也有。
“知道你的名声,知道你的个性,既然愿意帮我们,那自然要送上一份见面礼,以表诚意。”逸岚略微躬身,眼中玩笑的意味更浓。
“什么时候?”蔚轩抬起头,看向比陌,目光如炬,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这么顺理成章,安排一切,到底是什么时候选了我的!”
“有一次路过离山看见你的。你很干净,眼里不掺一点儿尘埃,却又总是有些孤独。像。。。曾经的一个人。”出乎意料地,比陌倒是没有推辞,大方地说了出来,爽快利落。
“本以为是因为你长期一个人的原因,去查了你的资料。经历了那么多,只有悲伤,没有复杂,很好。”
“去请你之前,就知道你的身世。感觉到那个师父对你的不同,就去找了找。没想到十年前就来了夜墨。”
“我从来不亏待朋友。你帮我做事,我就助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