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冻结,一切话语皆为耳外之音,李白开始有些觉得呼吸困难,上下蠕动的喉结和手背突出的青筋预示着他的不安,连师父也无法打败的对手,自己的胜算又是几成……李白第一次迟疑了,也是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
恍然间,那一袭红装尽在眼前,犹如彼岸的曼珠沙华,挥舞的双刃似乎是判官的镰刀,红色的布料染上温热的鲜血更显杀戮,李白知道这只是幻觉,作为一名强者,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但作为初入江湖的他,紧张还是在所难免。
“这么强烈的杀意之息不论再如何极力隐藏都无法逃脱我的感知哦,不过……其中居然还透露出些许惧意,看来你还需要好好历练啊,公子”漫不经心的口吻,像是给幼儿述说故事情节的语气,其中的蔑视不言而喻。刻意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口中吐露出的热气扑打着李白的耳畔,不由让他大惊失色。
李白万万没想到对决还未开始自己就已经输了,既然这女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自己身侧,那她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割破自己颈部的喉管。迅速回神转身手中长剑出鞘,身后之人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腿部蓄力向后一蹬,避开了划向胸口的剑刃,虽然没有受伤,但衣料却被剑气划破,毕竟李白也是苦练了几年的习武之人。
“你这女……你是荆轲!”本想破口骂几句,却在看清人的面容时不禁嘴角抽搐,从师父的讲述中便得知了荆轲是名喜爱红装的女子,而面前之人就算他眼睛再瞎,李白也能看出这是名货真价实的男子,让他不由长叹如今这男扮女装的世道。
“荆轲”见到李白如此神色,心下已了然自己已被看穿,食指依旧绕玩着垂落在肩的发丝,缓缓而道“本姑娘当然是荆珂,荆棘的荆,玉珂的珂,是秦国的琴师”刻意加重了本姑娘三字,暗示李白不要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他是男子的身份,不然他以后在这里怎么混啊。
李白也听出了荆珂的话外之音,本就不喜麻烦缠身的他也就顺着对方答道“原诚心相邀来是荆珂姑娘,初次见面多有失礼,实在是荆珂姑娘太像李某的一位……故人,而李某与她又有些过节,故冲撞了姑娘,在此斟酒赔罪了”李白将长剑收入剑鞘,举起桌上的酒杯递到荆珂面前,秉着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却不曾想这人成了自己的小尾巴,一路上甩也甩不掉,当然,这是后话了。
“公子如此诚心相邀,那荆珂多做推辞的话倒有些显得做作了”荆珂呡唇一心,接过酒杯,学着女子饮酒的模样,以手遮面一干二净杯中残液,还不忘夸赞一句“好酒”
“公子与荆珂虽不算是不打不相识,但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吧,不知公子此次来秦国所谓何事?又到何处去呢?”既然已经被李白知道了自己并非女子,荆珂也就不再故作矜持,在旁边随意捡了个位子就坐下了,唤来小二多添置了一双碗筷也就着桌上的残羹吃了。
李白对荆珂的动作不多做评价,算是默许了,兴许实在无聊,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说道“我师承青莲剑仙,家师前些时候命我出山到江湖上闯荡,重振青莲剑仙名号,此次来秦国,一是为了完成家师夙愿,二是为了寻到毁了家师一生的凶手”说到怒处,李白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昂情绪,手中的杯子随着一声“咔嚓”出现了一道裂缝。
荆珂夹菜的手随之也停在半空,轻哼一声后放下手中之物,从身旁的座椅上拿起一样用布条包裹着的东西,一圈一圈的解开它的束缚。由于之前李白的注意力全然关注在荆珂身上,也就没有注意她带来的物品,此时看去又结合方才荆珂所说的话,李白可以肯定里面十有八九就是一把琴。
事实证明李白猜的果然没错,那是一把酷似琵琶却又有所差别的乐器,紫色的琴身大概有成人的一半长,虽然没有过多的纹路装饰,却让人感到舒心,四根细韧的琴弦自琴头到琴尾相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比平常的琴弦更细。
“公子戾气太重,你迟早会被吞噬的”荆珂的指尖轻柔的划过一根根琴弦,仿佛刚才李白的的怒意没有影响到他一样,继续道“人们都说音乐可以陶冶人的情操,有时候琴师的琴音可能比闻名于世扁鹊的灵药还要有用,不如……就让我为公子弹奏一曲吧”
能躲过那一剑的人实力自然不容小视,即使荆珂伪装的再像无害女子,李白也从未对他放下过戒心,现下正是可以试探他的好时机,李白又怎会错过,爽快的应下了“那就有劳荆珂姑娘了”
荆珂会意朝李白点了点头,指尖拨弄起了琴弦,倒也没让人感觉到有什么高超的琴艺,平常的琴乐就连在歌舞坊都能花几钱铜板听到,缓慢的琴音犹如小溪流水,落红飘落看似无情却有情,化作春泥更护花。忽然,节奏突变迅速,音符似乎化成了九头灵蛇,摄人心魄,李白无比庆幸自己多留了一个心眼,否则今天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直到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李白已经虚汗淋漓,眼神轻视的望着对面抱琴的琴师,唇瓣微启,没有出声只用嘴型述说了一个事实“你输了,琴师……”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荆珂见状也不恼,输了就输了吧,倒是我小瞧你了……青莲剑仙李白。
“看来你还是有点本事嘛……既然通过了我的考验,那你干脆就跟我一路吧”荆珂完全不给李白拒绝的机会,此番话一出口不像是请求,倒更像是命令。重新拾起桌上的木筷,开始打扫战局。
李白在知晓敌我实力差距时就已经不爽了,现在这男人又学女人撒泼,那就更不爽了,一时没好气的答道“好意心领了,但放一个可以摄人心魄动机不纯的人在身边,恕在下还没有修炼到这么深厚的定力”
“如此……我就当我是被你拒绝咯?”酒饱饭足后荆珂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单手拖着腮第一次认真打量了这个初人江湖的新人“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方才你也看到了,我可是很厉害的”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总有一条行得通。
“不行”迎接他的是李白再一次的拒绝。
“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也是去秦国都城的吧,就当顺路”
“不行”再再一次拒绝。
“你……”
“不行!”得,这次话还未出口就已经被拒绝了。
“你当真?”荆珂的眼中升起了一丝怀有奸计的神色。
“当真”依然是坚定的拒绝。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相公,你怎能不要奴家了,是不是在外有了新欢,奴家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相公身边”荆珂扯着嗓门高喊着,哭腔也学得像十足十的怨妇,成功的引起了客栈里所有人的注意。
意料之中的,李白受到了炮轰,虽然心头有万般苦楚,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在众人的“努力”之下,李白终于还是答应了荆珂的“请求”
李白发誓,这一定是他此生遇见的最厚颜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