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九叔——”夭夭高兴地欢呼,奋力推开拥挤的人群,沿着湖畔追着楼船跑,跳起来呼喊。
楼船上,靖王与阿力卓离开栏杆,走回船内,跟几位当朝重臣及世子洛世安等人相谈甚欢。隐隐间似乎听到有人喊“九叔”,想起了灵泉山上那个野丫头,心里暗笑半年多了,怎又会想起这丫头。抛开杂念,继续跟几位朝臣推杯换盏。
可是那一声声“九叔”却一直微弱但顽强的萦绕在耳边,靖王微微凝眉,侧耳而听,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听。
乐伽见此问道:“殿下,怎么了?”
“乐伽,你听到没有?”靖王问乐伽。
“父王,怎么了?”世子洛世安关切地问。
“殿下听到了什么?”乐伽觉得奇怪,殿下在说什么。
阿力卓停杯,没有说话。
“九叔!有人在喊九叔。钱峰!”靖王急忙唤来钱峰。
“属下在!”
“派人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喊九叔?”
钱峰领命去了,靖王起身来到楼船栏杆边,四处张望。
“父王这是怎么了?”洛世安以目光询问乐伽。
乐伽思忖了一会儿,来到靖王身边,问道:“殿下,可是指——”
“是夭夭。我听到夭夭在喊我。乐伽,你快帮本王找找。”靖王焦急地望向远处黑压压的围观百姓。
乐伽听言四处张望起来。既然靖王听得到,那一定离得不远,刚刚经过了哪里?
“殿下,找到了!”钱峰匆忙的跑了过来。
“人在哪里?”靖王着急地问道。
“那里!殿下,看到没有,那个石桥上,有人在挥着条红绫。”钱峰指给靖王看。
“靠近点,让船靠近点。”
船渐渐靠近,靖王终于看清了石桥上的人,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站在危险的桥栏杆上,唤着熟悉的“九叔”。是夭夭。
“让船靠岸,快靠岸!”靖王疾言吩咐。
船上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靖王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无人敢出言阻拦。
阿力卓将靖王的焦急的神色看在眼里,目光转向那呼喊的小乞丐,此人是何来路竟能得靖王青眼相垂?
石桥上的小乞丐喊得嗓子都要冒烟了,终于看到九叔的船要靠岸了。她跳下桥栏杆,一路奔跑而去,大喊着“九叔”,像一只归巢的小鸟逆着万丈光芒跑向靖王。
楼船靠岸,侍卫清道,靖王步履匆忙地下船,含笑走向那个不顾一切奔跑而来的小丫头,被她结实的一头扑进了怀里,后退一步几乎要站不住,钱峰及时扶了靖王一把。
脏兮兮的小乞丐从靖王的怀里抬起头,望着他,呵呵地傻笑。
“小丫头,你不是不来京都城吗?”靖王完全无视她满身的脏污,用华丽的锦衣袖为她拭去脸上的泥土和汗水。
“我……咳咳!”夭夭咳嗽了起来,嗓子喊了太久,短暂的停歇后开始黯哑起来,喉咙极为不适。
“我……咳,师父……守……守三年……咳咳。”夭夭断断续续地说,眼前一阵阵发黑,眼皮沉重的直往下坠。
“小丫头,怎么了?”靖王看她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我……我……要睡……”夭夭话未完,头一歪,昏了过去。
“小丫头,小丫头!钱峰,找大夫!”
惊慌布满面孔,靖王神色紧张,抱起小乞丐离去了,留下了参加庆贺宴的众多宾客以及完全不明所以围观的百姓。
“王子,他怎么走了……”侍从托赤靠近阿力卓。
“有趣。”阿力卓看着靖王离去的身影,笑了。
眼见得父亲就这样离开了曲水宴,洛世安不解地问乐伽:“那人是谁?”
乐伽默默咽下了一些话,道:“救了殿下一命的人。”
睡着了,真的好舒服啊。那么柔软的床褥,好像睡在云里一样,翻个跟头都轻飘飘的好舒服,真想永远都不醒来。梦里的夭夭好像飞到了九霄仙天外,睡着了九重青云里,喃喃梦呓着,离开灵泉山以后就再也没这么安稳的睡过。
怎料,房内众多看护的婢女们却不得安心,来来去去的问着“女郎醒了吗?殿下着人来问了”、“还没有醒吗?让大夫再来瞧瞧吧?”、“还没醒吗?”
最后,夭夭终于挣扎着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甫一睁眼,就听到了惊喜的声音:“女郎醒了!可算是睡醒了!快去禀报殿下,女郎醒了。”
夭夭看见了头顶上像云一样笼罩的纱帐,床边站着几位长得极美的姐姐,低头看了看身上,换上了干净舒服的衣服,滑滑的凉凉的,摸着都觉得好。她傻呆呆地坐起来,脑袋里混沌的一片,不知道要说什么。
“女郎,别动!想要什么,尽管吩咐婢子们。”几位婢女和善的说。靖王殿下丢下曲水宴不管,急匆匆带了这女郎回来,她们不得不小心伺候着。
“我,我想找九叔。”怯怯的声音,连夭夭自己都吓了一跳。
画屏雕窗,雅致考究,这里的一切在夭夭眼里都只能用“富贵”形容。她陡然生出一声莫名的怕生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在了这样好的房子里。
“女郎可是要找殿下?婢子已着人禀报了。”
夭夭不知道她们说的殿下是谁,只是固执地说:“我要找九叔,我要九叔。”说着就要跳下床来。
几个婢女上前,按住她说:“殿下回曲水宴去了,还没有回来。女郎先等等,晚上自然能见到殿下了。”
几个婢女一围上前,加剧了夭夭的怕生感。眼前的姐姐们长得都这么好看,也都是小心地对着她说话,为什么就感觉这么不自在呢?
几个婢女看夭夭不说话了,相互交换了眼色。她们在靖王府这么多年,可是头一次伺候从头脏到脚的人,偏偏还是一个女郎,折腾了老半天才给这女郎收拾干净的。虽说长得一点不比信阳郡主差,但此女八成就是路边的乞丐,殿下大发善心才带了她回府。
几位婢女面上恭敬但眼神间的不屑,被偷偷打量的夭夭看在了眼里,感受到那姣好面容上的嫌恶,一股夹杂着任性的怒气和不愿被轻视的孤傲,促使她一把掀开锦褥,跳下床就跑。
原本以为夭夭被说服了,哪料到有这一出,那婢女们被她突然而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回神,夭夭已经跑了出去。
“女郎……”众婢女连忙追着跑。倒不是担心这女郎怎样,而是怕无法向殿下交代。况且府里贵人众多,哪是一个外来的野丫头能冲撞得起的?
跑,跑,赶快跑,找到九叔。这里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