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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父与子

苍穹之上,零星飘雪缓缓而落,暗淡的天穹,唯有那点点细雪闪烁着淡淡银光。

雪鹰蔽日,一群离队的雪鹰尖鸣着,利爪张闭着,那银色的羽翼极致地铺张开来,那温软的羽毛如同刺猬的尖刺根根挺立、炸起,那雪色鹰瞳,此刻漫天飘雪间却充斥着无尽的血丝与杀戮之意。雪鹰翱翔,它们迎合着从天而降的飘雪,向着驰骋官道的田猎冲刺而下,仿佛誓要染红这苍苍雪地。

…………

……

田猎稳坐马上,抬头仰视那刺破天穹的雪鹰群,纵使尽力稳定内心,胆怯之念终是充斥于心中。

“非凡之力,却要我以平凡之躯对抗。

呵呵。

村长说得果然不错,心不定,意不坚,纵使有守护之心,面对这恐怖、撕破天际之力,恐也只会心慌意乱,惧而后退却啊。”

田猎挺住马匹,深深呼吸一次以求心神稳定。天穹上,微雪飘零,清风吹拂而过,晶莹小雪就这么轻轻地,慢慢地洒落在了田猎抬起,昂首的已然被岁月时光磨出沧桑轮廓的脸上,丝丝冰凉随之刺入田猎之心,竟使得其躁动、颤抖的身躯缓缓镇定下来。

田猎抬手,缓缓擦拭掉那落在脸上的微雪,而后将手收回身前张开,用那浑浊的眼睛盯着掌心之雪,那布满老茧、粗糙的掌心,此刻在他眼中就宛若是承载万物的大地,那纵横交错,微微凹陷的掌纹宛若是大地之上的高山深谷,千沟万壑。至于掌心之上,那粒粒晶莹的细雪,此刻也在田猎吐露出的如同白雾的气息中化为冻彻人心的雪水,流淌在那千沟万壑的掌纹之间,宛若是那天地川流,生生不息。

“呵呵!”

田猎手掌握紧,抬头望天,群鹰已然近在眼前,那狰狞之势,凄厉之声令人为之心惧,然此时的田猎却已无惧意,浑浊的眼瞳中再次显露出身为猎人的坚定与决绝,那粗犷、刚毅的脸庞之上出现了坦然之笑,他驾驭座下骏马,毅然向着前方驰骋,不管它前方危机如何?

“田猎,如今雪鹰围城,狼牙祸心,无情无踪,前往雪鹰城,实乃十死无生之举,但为了一城之命,我们不得不去;为承先人之志,我们不得不做。

所以老朽……老朽唯有恳求于你了!

田猎,老朽自知有罪,为了村子,老朽已然牺牲了村庄三十七个孩子,如今为了城府生命,为了秉持先人意志,老朽又不得不牺牲村子的勇士。

老朽是村庄的罪人,但你知道,老朽也没有选择!”

“村长,您不用过分自责,我们都明白,您为了这村子的存活,为了一村的安宁都付出了什么,村民们都知道,您才是整个村庄中最为痛苦之人啊,从未有人对您有丝毫不敬之念啊!

况且如今为的是一城生命,纵使我为此断送性命那又有何足惜?我祖~~雪鹰领主为雪鹰城百姓,可孤身一人独战异族;我儿~~田虎为村庄乡亲,可以弱身伺狼,毫无怨言。我田猎,失孤村最强的猎人,怎能让他们失望,怎敢?”

“……

唉,终究还是老朽之过啊!”

“村长,都说了不是您的过错,要说错,该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的错吧,如今世道,凡人如蝼蚁,人命如草芥,凡人不似人啊!

咱们村庄是如此,雪鹰城也是如此。弱者注定卑微,弱小就注定被强者蹂躏且利用,毫无尊严可言,这世道,恐是先祖也无法想象的到吧?”

“唉!”

“村长,拜托您一件事。如若我儿还能侥幸归来,请您告诉他,今生有子如此,吾足以!”

“唉!

老朽村前扫雪等其归来,同样的,也是等你归来。

田猎,莫要死了。”

……

“村长,恐怕无法说不死了啊。可惜你我再不能见了,可惜。”

雪在飞,鹰在下,马在跃,暗淡苍穹下,简陋的官道上,田猎驰骋骏马,眼看前方,那本该浑浊的眼瞳此时却显得无比的清明,不因生死而动摇。

突然,前方官道,沙尘漫起,马蹄之声渐渐作响,一队披甲持剑之兵骤然出现在田猎眼中。

与此同时,阵阵寒芒一闪而过,掠过田猎上空,发出咻咻锐利之声,而后戛然而止,似乎因命中某物而止。

寒芒不断,锐声不止,骑兵越近,田猎定眼而观,方知空中寒芒乃夺命利箭,飞掠高空,收割掉那狰狞的雪鹰之群的性命。

望着骑兵身上标准式的雪鹰城精兵服饰,田猎眼中喜意流露,方如释重负地吐露出那最后一口长长的气息、因为他知道他的使命即将完成了。

纵使真要牺牲,古盒也不能丢失啊,否则,便是一城之罪人,祖上之罪人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纵使牺牲也值了。

……

雪鹰山脉深处,千仞高山下,无尽深谷间,枯叶黄草遍地,白骨枯羽堆积,山崖四面,环形成壁,处处蔽空,纵使是日月之光辉也无法穿透而入,使得深谷之内,寂灭暗淡而无光。

终年混沌,暗淡无光,乃为谷之常态。然如今,人的到来却打破了谷之常态,自然之暗淡终被人所创造之光辉照耀。

深谷之上,莲台悬空,如同皓日,照亮天地,乃炼金术产品皓日金莲。

炼金术所创造的魔法灯,神奇之处不输于修真之法宝,不逊于科技之发明。皓日金莲,灯盏形如莲台,莲台呈八品,八瓣莲花,各结莲子,闪烁金光,莲心焚焰,色呈红炎,整个莲台神圣非凡,有照明、驱邪、焚灭万物之能。

此时此刻,皓日金莲悬浮于空,宛若浩阳,驱散深谷之阴森暗淡,使得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幽谷第一次展示其广阔、荒芜、凄凉的一面。

谷底,原被黑暗吞噬的山壁处,一个仿佛恒古不停的幽色漩涡显示于光明,无声旋转着,漩涡中心,孕育混沌,仿佛无尽黑洞吞噬天地万物般,释放着邪恶,不详的气息。

漩涡前,一个银白护罩形成,笼罩了漩涡,也保护了护罩之内的生命…失孤村三十七个孩子。护罩之上,银光波纹拂动,宛若泛起涟漪的湖泊水面,波纹玄妙,究其源头,却是来源于护罩内断臂少年~田虎眉心凝聚的苍银六角雪花。雪花晶莹,闪耀银光,波动间牵引着银白护罩也发生相应的玄奇的规律变化。

田虎此时半跪于地,脸色冰冷,毫无人情,眼瞳变化,色呈银白,眉心雪花漩涡间,阵阵冰寒之气从其上扩散,层层薄薄的冰霜结在田虎幼小的身躯之上,使得田虎看起来宛若冰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弥漫其上。

红绳,村长之孙女及其他三十几个孩子此时都躲在田虎身后,神色恐惧,身体颤抖,看着田虎如此变化,他们也是不知所措。他们本来想凭借田虎突然觉醒的这神奇力量逃脱,却恐惧地发现田虎身不能动,神不能变,且身上冰霜结起,那阴寒,冰冻之气使得他们少年之躯无法接受甚至靠近田虎,只能颤抖地躲在其身后,不敢妄动。

深谷中,金莲下,护罩外,狼牙佣兵团群狼低沉嘶吼,披甲带兵的佣兵团团包围住了护罩,佣兵团前,一身铠甲的狼烽恭敬地陪伴在一身黑袍的古中天旁边,缕缕邪色光芒在其眼瞳深处潜伏,将其潜移默化。黑袍男子古中天静静站立,抬头张望着银色护罩,沙哑、阴沉的声音缓缓传出,蕴含缕缕敬佩之意。

“雪鹰领主,人称大雪之子~雪君,天赋控雪,相传其所在,必漫天飘雪,其所爱,乃六角飘雪。

如今终有机会得见啊,虽后人血脉不成气候,且威能不强,但尚能牵动天地之雪,引深谷漩涡之力,营造这天地之护罩,真乃玄妙之力啊。”

古中天切中要害,中肯评价田虎这深藏血脉中的控雪之力,身旁狼烽却是一脸苦恼与不甘。

“大人,此护罩以这断臂小儿的血脉为牵引,为天地之雪为力,为漩涡为架廓,却是难以蛮力攻破啊,且护罩与漩涡相连,如破罩牵动到漩涡,那我等岂不徒劳一趟?”

“呵呵!天地之雪,漩涡之力,确是不凡,但一个黄须小儿,狼烽,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血脉之力,说是先祖遗赠,却也不是啊猫啊狗都能觉醒、承受的,要获得力量就要付出代价,此乃天地至理。有得必有所失啊。

他得到了力量,守护了同伴,营造了护罩,但以他那原本孱弱之躯,那断臂之体,又能抗多久?”

田虎半跪在地,身上冰霜更重,寒气更重,眉间六角雪花旋转,变化之间牵动天地之雪,使得深谷原本阴寒之气越发凝重。

见此情形,狼烽顿时领悟,顿时又言:“先生慧眼,然就算这小子不能坚持许久,我们也不该冒险啊,如今我们最缺的是时间啊。雪鹰攻城,城主守城,其他势力觊觎却不能动,这些都于我等有利,但却皆不能维持长久,时间拖不得啊。”

“嗯,我明白,所以虽然可以等,我们也等不得。

皓日金莲,给我烧。”

皓日金莲悬浮于空,莲成八品,各结莲子,此时听古中天号令,金色莲子闪烁光辉,凝聚缕缕光丝,汇聚于莲台,合红色心炎,孕育乾坤。

莲花闭合,酿造混沌。

莲花舒张,缔造乾坤。

莲台之上红炎吐露,化为红炎之瀑布,一泻千里,以湮没天地之势冲刷那银白护罩。

“砰!”

红炎,雪罩,碰撞之间,深谷之内,惊天动地之声随之作响,宛若突兀之惊雷,有破灭天地之威势,震得狼牙佣兵团佣兵,群狼摇摇欲坠,久久方稳定身形。

护罩内,半跪于地的田虎,冰霜覆盖的嘴脸缕缕鲜血溢出,而后结为另一层凌霜。

田虎身后孩子,即使受护罩守护,也是双耳流血,头昏耳鸣,痛不欲生,哀嚎痛哭。

田虎脸色冰寒如故,没有表情,然听闻身后凄惨之声,又岂是无动于衷,其受血脉影响,脸无神情,但双手紧握间,指甲入肉,却也是刺痛于心。

护罩外,狼烽神色如故,以其深厚修为,自然不受影响,然而此时其眼中却也是有些疑虑,不是疑虑皓日金莲的威能太大,而是太小啊。

皓日金莲,乃贤者之城炼金术巅峰之作,古中天的皓日金莲虽只有八品,不是最强的十二品皓日金莲,然其巅峰之力仍有逼近伤及圣级的威力啊,可说狼烽忌惮古中天,有十之八九就是因为这皓日金莲啊。而如今皓日金莲显化的红炎瀑布看似声势浩大,却不过是巅峰之力的十分之一罢了,颇有故意营造雷声大雨点小之嫌疑啊。

古中天似是看出狼烽心中疑惑,自言自语道。

“有时候,威能尽出也不是好事,鱼死网破终究不是我们所求,温水煮青蛙才是最妙的啊。

陷入绝境的人,我们不能随便招惹,因为他们已能做到置生死于不顾了。所以我们要让绝望之人看到希望,唯有有了希望,我们才能让原本不屈之人最后不得不屈服,毕竟抓住希望,躲避绝望是每个生命的天性,本能啊。”

古中天没有故意压低声音,沙哑的声音在深谷回传,狼烽似有所悟,护罩之内,田虎仿佛也有所悟。

田虎咬牙,攥紧手掌,他似乎在思索,挣扎着什么,最后做了艰难的决定,他艰难地改变原本无法改变的半跪之姿态,缓缓站起,身上冰霜随其身体动作而落下,落地而化为地上冰水,瞬而消散。

田虎终于得以站立,他挺直幼小的身躯,那银色眼瞳冷冷凝望着护罩之外的黑袍中天,沉默片刻方言道。

“放过他们,我随你们入漩涡,开启先祖之钥匙,助你们得先祖之宝藏。”

“呵呵,你予我机会,我许你希望,双赢吗,很好,我同意了。

只要你是真心助我们,且没有小动作,我可以保证其他人安全回村,且以后绝不会再打扰他们,这是我的承诺。”

“希望你能做到。”

“就算不能,你也没得选择啊,不是吗?

呵呵!

不过,你该庆幸,我还不是个乱许诺言之人。”

……

失孤村外,雪下着下着,终究是小了,漫天飘零的风雪变为微微细雪,村外过道,村口处,白发村长手持扫帚缓缓清扫着满地的积雪,他依旧在等着他们村庄的孩子归来啊。

“田虎这孩子,会保护好其他孩子的吧。这孩子,就如同他的父亲一样可靠啊。”

村长想起了那稚气却朝气蓬勃,永远充满活力,永远细心照顾其他同龄人的宛若大哥哥存在的田虎,想起了最后他离开时的话语,嘴脸不禁有了几分笑容。

“村长,我们走了,您放心,我会照顾好红绳妹妹,会保护好其他人的,有我在,我不会让其他人受伤,狼牙佣兵团要伤害他们,除非从我身上跨过去。”

记忆里,田虎拍着胸膛,是那样满怀自信,坚定地说着。

“田猎,田虎,这对父与子,就是我们村庄的希望与依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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