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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苍褐的太行山披上了厚厚的银装。漫山的松树和荆棘也变成了洁白美丽、错落参差的花束。白茫茫的世界冷寂空旷,毫无生机。然而这时却有两个人谈笑风生,步履匆匆地踏雪赶路。

“哎,小拴柱啊,咱天门大会往后得了天下,掌了江山,你打算干甚?”走在前边的汉子满面春风地问身后的小伙伴。他是天门大会山西北坛坛主兼武传师黄鼬。

“嘿嘿,咱大字不识一个,”走在后边的小后生是黄鼬的贴身小兄弟兼号手李拴柱。他对黄鼬的问话很不以为然,“得了天下,咱还是放牛呗。”

“嘁!你小狗儿太没志气。”黄鼬说,“我当上了大将军,你怎还不弄个团长干干?”

“嘿嘿,不行不行。”李拴柱龇龇黄斑牙,笑道,“顶多弄上几亩地,养上一头牛,娶上个媳妇,美美地过光景,就比甚也好。”

“哈哈,你个小狗儿!不想干大事,倒知道搂媳妇。”

“嘿嘿,嘿嘿……”

“嗷哇!嗷哇……”一只白脖子乌鸦突然鸣叫着从沟下土崖间飞了出来,打断了两人的说笑。

“妈的!老子们说话,你掺和甚!”黄鼬望望在头顶盘旋的乌鸦,一时枪兴大发。他猛地从腰间抽出韩欲明前不久来串坛时送给他的盒子炮,“咔巴儿”一下扒开机头,朝飞旋的乌鸦瞄了瞄,“叭”一枪就射了出去。随着枪响,就见那只乌鸦两翅一松,忽忽悠悠栽了下来。

“好枪法!好枪法哟!”李拴柱惊奇地瞧瞧黄鼬,瞧瞧栽到崖下的乌鸦,抡着双臂,连声叫好。

“这不算甚。”黄鼬掬起嘴唇,照盒子炮枪口“扑”地吹了一下,大言不惭地说,“旁个的本事咱不行。要说干这个,那是裤裆里抓鸟——有把握。”

“哈哈哈……”

李拴柱笑得差点岔了气。

“哎,拴柱兄弟呀,”黄鼬并不笑,他用激励的目光盯住李拴柱道,“你不是说你是李闯王家后代吗?李闯王可是好箭法呀。听老人传说,当年他打进北京时,老远的就把一支箭准准地射到一个什么殿的门楣上了。你也试试枪法的准头吧。”

“我?”李拴柱脸一红,讷讷道,“嘿嘿,黄大哥,我可没这本事。”

“哎,试试嘛。”黄鼬兴致盎然地从李拴柱肩上摘下他特意送给他的那支步枪,往他面前一撸,说,“这‘七九步’是阎锡山的‘军人工艺实习厂’造的,比上‘汉阳造’一点儿也不差。我带回的子弹,你也练了不少了,还不该叫大哥验验你的枪法?”

“那……行。”李拴柱腼腆地一笑,款款地从黄鼬手中接过“七九步”,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这个二十一岁的小伙子,本是个没爹没娘的放牛娃,长得黑瘦硬朗,爬山如行平地,虽然自小晃荡成了野蛮愣横的性格,但自扔下放牛鞭,入了“响马”帮以后,却变得稳重精细了许多。他家那个村子名叫七里寨,东、南、北三面靠山,西面是一溜七里长的干河滩。村子由一圈六尺宽、丈余高的砖墙围着,设有东西两个大门。守住西门,猴子难入;打开东门,直通后山。全村四十多户人家都是李姓。据说,当年李自成起义失败,他的一个侄儿携带妻子细软,逃进太行山在此潜居下来之后,慢慢就繁衍成了这个地形考究、建有寨墙的特殊的小村。是真是假,从也无人考证,但黄鼬初当响马时却选了这个僻静的地方做了老窝。李拴柱的家就是黄鼬的落脚点之一,这孩子为此深感自豪。这当儿,黄大哥要验看他的枪法,他觉得这是对他的偏爱。他心情紧张了一下,旋即就镇定下来,抖擞精神,向黄鼬问道:“你指吧大哥,打哪个目标?”

“嗯……”黄鼬转动着身子,巡视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指着东边山头上的一面“镇妖铁旗”说:“就打那个鸟旗!”

“好!就打那个……”李拴柱应着,就把手伸进棉袄的大襟里,在贴身背着的子弹袋里摸取子弹。

山头上的目标——“镇妖铁旗”,是三个多月前壶关县县长郭二太派警察局的人监护着立起来的。那时候,天门大会刚刚在猴山凹和龙王镇秘密设起南北二坛,郭二太就被吓得毛骨悚然。他急急赶往太原,将东山下河南林县天门大会起义的声势,和已经传入晋省边界等情况,夸大其词地面报了阎锡山,并请求派兵从早平灭。可阎锡山当时正在运筹着大局——他一方面在直奉军阀联合讨伐国民军的战事上圆滑应付;一方面又给国民军些许方便,让其西退的随军眷属由山西安全过境。在二者之间虚与委蛇,佯装中立,而实际上却已和吴佩孚勾结起来,阻断了国民军河南与直隶之间的联络,使国民军所占地区处于直、奉、晋三方面军的联合包围之中,同时又在晋北各个重镇、关隘布了重兵,以便乘机抢占绥远省。因而阎锡山对于郭二太面报的“反情”尽管吃惊,但为了实施大略,也只有先放一放再说了。于是,他把郭二太“酒囊饭袋,行尸走肉,治民无方,行政不力”地训斥了一通之后,就吩咐他把山西和林县交界处的山头上栽起大竹竿,挂起红漆小铁旗,旗下再拴上一只女人的破旧小鞋,说这叫“镇妖铁旗”,乃以邪克邪之法。郭二太虽然不信此说,但却不敢不照办。从太原回来之后,他就立即叫警察局全副武装,组织了人马,在玉峡关至打虎岭一带几十里的山头上,起石挖坑,竖起了二十竿“镇妖铁旗”,总也算尽了职责了。

“他妈的!怎么这里还竖着一杆鸟旗!”黄鼬一边看着李拴柱往枪膛里装子弹,一边骂,“前不久总团师上山来勘查之前,不是都刨掉了吗?怎么会……也好,叫这‘镇妖’鸟旗尝尝‘妖’民的‘花生仁儿’味道!兄弟,憋住气,稳住心,别丢了你家先祖的脸!打中铁旗,算你二等把式。打下那只尖尖鞋,老哥我封你神枪手。”

“嘿嘿,大哥你别臊咱啦。”李拴柱倏然收起腼腆的憨笑,双脚牢牢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黄斑牙用力咬着下唇,定定地瞄住了铁旗下吊着的那只尖尖鞋。只听“叭!”的一声脆响,那尖尖鞋如同刚才黄鼬打中的乌鸦一样,张着被风雨蚀开的鞋帮,忽忽悠悠落了下去。

“好!好准头!”黄鼬兴奋地叫着好,“啪”一拍李拴柱的肩膀,夸赞道,“进长真快!‘压边’回去,我就当着众弟兄封你神枪手。”

李拴柱龇开黄斑牙嘿嘿一乐,背起枪,和黄鼬一应一和地说笑着,向西疾步而下。

黄鼬自打两个月前陪同韩欲明、高堆才、杨介人、马春汉勘查了南北二坛的实力和山势地形后,他的地盘更加迅速扩张。南和南坛连成一片,东和总坛一脉相通,北至平顺县石窑庄,西至壶关县晋庄镇边沿,在壶关县和平顺县二县交界处割据了以龙王镇为中心,方圆五十余里的新世界。这个小小的新世界也和总坛、南坛一样,大户多被均掉,一切捐税全免,买卖公平,日子安宁,众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同时他组建的三百名队员的武装会队也集中住在了龙王镇,开始了以步枪作战演习为主的练兵活动,他亲自担任了军事教官,利用总坛最近调拨给他的二十条杂牌步枪和自制木枪,编伍布阵,滚打摸爬,军事素质提高很快。为了方便联络,他还和南坛李官全共同在岭上建立了由十个贴心会徒组成的秘密交通线,专管传递双方信息,一旦有事,即以鸡毛信传呼策应。实际上,南北二坛已构成了步调一致的联防区。但是,在西边一些村庄,事情进行得还很不顺利。黄鼬今天就是专乘大雪天到晋庄镇去“压边”的——因为那个镇上的村长倚仗村子大,离壶关县城较近,几次通令,都不肯归顺天门大会,仍然向百姓摊派捐税。黄鼬火了,决计要“教训教训”这个村长,使之向天门大会屈服。并通过打掉这个大村的障碍,继续向西扩张。所谓“压边”,就是实施扩张的强硬手段。

黄鼬浑身仍然充溢着军人的气概。他把头上的毛巾解下来,掖在腰间宽大的皮带上,昂首挺胸地迈着打了绑带的双腿,踏着有力的步子,甩着半握拳的双臂,一边走,一边转动着晶亮的眼睛,向前边探视,朝左右睃望。这个二十七岁的逃兵,胸中正燃着一团火啊!当他和李拴柱走到离晋庄镇不远的一个坡头时,蓦地发现了前面山头上有几个人正指指画画地向东边眺望。他机敏地手搭凉棚细细一看,共有三人,其中有一个胸前还挂着一件什么东西。黄鼬顿时心头一紧,脱口说声“不好”!拉了李拴柱就向岸根隐去。

“怎啦?大哥!”李拴柱被黄鼬这突然的举动弄愣怔了。

“你看!”黄鼬指指西边的山头说,“那儿那仨人鬼鬼祟祟的,是在干什么?”

“呀?那是……”李拴柱这才看见那三个人。他紧张地思索道:“大雪天牛羊不出坡,这地方的人又不兴砍柴。他们是……”

“我看像搞侦察的!”黄鼬两眼眯缝着,又用力细看了一阵,眼睛一亮,慌惶地说,“中间那个,胸前挂的好像是能望到远处的‘翻山镜’!是哪家军队过境呢,还是……不对!是不是他妈的郭二太搬来军队,要剿灭咱们?”

“啊!”李拴柱一听这话,顿时慌了神,“那……那该怎办哩?”

“怎——办?”黄鼬立即冷静了下来,略一思索,再次细细地朝那三个人的身前身后和脚下的地形看了一下,咬了咬牙说:“他妈的!反正他们是进了天门大会地界,不管他干什么,有怀疑就得捉了问问。拴柱,你腿脚利索,快把子弹压上,推起顶膛。拣背静处从西边绕到他们身后去。我从北边山脚下摸上去拿他们。他们要是和我动手,你就从背后袭击,他们要是往回跑,你就迎头截击。听我的口令行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就是开枪也不要打死。懂了没有?”

“懂啦!”

“害怕不?”

“不怕?”

“走!”

“走!”

山头上的三个人正在聚精会神地一边向东眺望,一边比画议论。其中一个还用铅笔在小本子上画着弯弯曲曲的道道和圈圈点点的符号。他们虽然都穿着便衣,但潜爬上来的黄鼬已经看出,三个人腰间鼓凸的地方分明是别着短枪。当黄鼬轻捷地爬到离他们只有三丈来远的地方,用盒子炮瞄住他们时,他们还悠哉游哉地划火抽烟呢。

“不许动!”黄鼬大喝一声。

“啊?”三个人同时一惊,手足无措。

“举起手来,谁动就敲了谁!”

三个人见黄鼬虎气生生,来势凶猛,慌忙扔掉手中的纸烟、铅笔、本子,懵懵懂懂地举起了双手。

“前后左右的弟兄们!拉好包围圈!”黄鼬大声诈唬,“一班长李拴柱!上来拿人!”

“是!”李拴柱倏地从西边的岩石后跃了过来,用“七九步”指点着三个战战兢兢的人喝道:“谁敢动就敲了狗日的!”

黄鼬色厉内荏地挺着盒子炮,一步跃到那三人身边,先将他们掩藏在腰间的手枪卸下,一一别在自己的皮带里,然后后跃一步,用一只手迅速解下腿上的绑带,把盒子炮往木套里一插,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人倒剪双手,捆了个结实。就在他一时找不到第三条绑人的绳带的瞬间,那个胸前挂着“翻山镜”的细条汉子,突然扑向李拴柱,双手抓住“七九步”枪杆,用膝盖朝他的小腹一顶,乘着李拴柱下意识地一松手的当儿,倏地将枪夺去,双臂一抱,一个就地十八滚,就朝坡下溜去。

“我操你妈!”李拴柱气急如疯,他顾不得小腹疼痛,大骂一声,随即也骨碌碌滚了下去。当他刚滚到半坡时,那细条汉子已借着一个小坑的掩护爬起来,端枪瞄准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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