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落，一片彩霞，把半边天空映照得彤红、彤红。我向朱参谋下达命令：“集合、列队！”
不一会，部队就在交通壕里，呈两列队纵队集结待命。朱参谋向前跑了几步，一个立正，一个军礼，干脆利索，一气呵成。接着，他报告说：“副连长同志，按照你的指示，部队集结完毕，应到35人，实到35人，全部到齐，请指示！”
我回了一个军礼，说：“稍息！”
朱参谋回答：“是！”
朱参谋迅速一个后转身跑向了队列，下达口令。我快步走向队列，大声一句：“命令！”
“哗”地一声，队列里传来立正的声音。我举起手敬了一个军礼说：“请稍息！”
哗地一声，队列里又传来了稍息的声音。接着我向大家下达着命令：
“同志们，今天是农历小年，是祖国人民举国欢庆，万家团圆，喜迎新春的日子。我们驻守着祖国南疆最边陲的前沿阵地，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祖国的安危。祖国人民把钢枪交给了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在这里要尽忠职守、履职履责，为祖国人民站好岗、放好哨。
纵观人类战争，利用节假日发动偷袭的战例陈出不穷，举不胜举。所以我们要提高警惕，加强战备，防患于未然。绝不能掉以轻心，乐极生悲。大家知道手榴弹、82无后坐力炮弹、60迫击炮弹、40火箭弹，均属爆炸危险军需品。看看我们的战壕里，各类弹药存放量过多，交通壕里、猫耳洞里、指挥所里到处都码放着手榴弹、炮弹。这种点多面广过度存放的做法在军事上是万万不可的，这是大忌。现在我命令你们腾出两猫耳洞的手榴弹出来，把它当做“拌雷”，布防于前沿阵地。拌绳由陈参谋负责，用备用通讯绳线代替。把露天码放的各类炮弹搬入到腾出来的猫耳洞中去，各类爆炸性物资必须入洞，不得露天码放。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大家能完成吗？”
“能！”大家回答道。
解散队伍，我就拉住朱参谋说：“用手榴弹布雷要注意安全；布雷时要尽可能地巧妙一些，仔细一些；要多利用一些沟沟坎坎，暨对敌人有利用价值的地形、地物；布完雷后千万要注意掩盖、伪装，不能被敌人一眼识破；东南西北，除各留出一条小道外，其它均要布上雷。”
“放心吧，副连长，保证完成好任务！”敬了个军礼，朱参谋就带队跑下了阵地。
天全暗了下来，夜光鸟“咘咕、咘咕”叫了起来，猫头鹰“咯喽喽”地鸣叫声又在山谷之中回荡。晚上19：40分，朱参谋带领大家返回了阵地。他们在距阵地前沿200米的4个方向共布下600枚手榴弹，光电话单线就用去1500米。
“大家辛苦了，赶快去指挥所领点干粮。”我吩咐朱参谋。
领来干粮，朱参谋和左排长边嚼着干粮，边对我说：“在阵地前沿不同方向上各布有一个拉雷，拉雷由10枚手榴弹和2枚60迫击炮弹集束在一起，并利用地形、石坎作了定向安放。”
我问：“手榴弹是否能带动迫击炮弹爆炸，战前从没有展开过此科目训练，我也没做过实验，心里没底。但从理论上讲，只要把迫击炮弹装定引信，在外来作用下应该能被引爆。手榴弹引爆炮弹，你们俩谁有把握，谁实验过？”
朱参谋：“我在电影里见过。”
左排长：“副连长，我搞过过期弹药销毁，能被带响爆炸。”
我点了点头，说：“打仗是你死我活的博弈，来不得半点马虎。电影里把炮弹当做手榴弹使，引信都有没解锁，击针都没有待发，投出去的炮弹能爆炸吗？电影里汽油桶子都能抵挡住射出的子弹，你信吗？中国的电影只会追求影视效果，误导广大观众。”
朱参谋接着说:“4个拉雷均部署在通往我军阵地的必经之路上，距我前沿阵地60米远处。”
我拍着他肩膀说：“行！潜伏哨派出去了吗？”
“派出去了。放心吧，副连长。”朱参谋回答说。于是，我径直朝指挥所里走去。
在昏暗的灯光下，陈参谋在翻译电文。他见我进门，立刻起身说：“副连长，你来得正好，刚接到团里加急、加密电文，正准备找你审阅。”
我接过电报看了起来，电报全文写道：团属各部，近日FK山战事趋紧，敌337师外加一个团在我正面快速集结。节日期间，务必加强战备，万不可掉以轻心。
放下电文，我惊出一身冷汗，看来越当局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条道非要走到黑呀。保守估计，一个主力师外加一个团，在我正面集结的越军人数应在15000人以上。而我团4个前沿阵地，皆为排级建制规模，形势看来十分严峻，巨大的压力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一会，陈参谋又将第二份加急、加密电报翻译出来，并递了过来。电文中写道：近日我团全歼通往FK山之敌援军一部，毙敌120余人，击毁军车4辆，火炮4门，坦克2辆。我团无一伤亡，取得重大战果。团属各部务必提高警惕，加强战备，防敌报复。
放下电报，我对通讯员说：“立即通知班以上干部迅速到指挥所开紧急会议，不得有误。”
“是！”通讯员行了一个军礼，转身向屋外跑去。
一会儿，陈参谋报告：“7名班长、1名排长、2名参谋全部到齐。”
“7名班长？哪来这么多的班长。”我诧异地问着陈参谋。
陈参谋解释说：“确实，我排编制为3个班。但前几天上级派来的加强班有82无、60迫、40火箭筒、机枪班，各有一名班长。”
我点头说：“哦，士官多好。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士官战争，打的就是干部战争，部队的基层骨干才是战斗力的基础。”
我与大家一起学习了两封电报的指示精神。会上强调要树立打大仗、打恶战的思想准备，把会议精神认真贯彻到每一位指战员，并对当前敌情做了认真分析、判断，做出具体分工部署：
一、今天的“布雷”完全是必要的，正确的；
二、枪弹不得离手，战位不得离人；
三、炮火必须有人值班，随时用得上，打得响；
四、干部轮流值班，通讯保持畅通；
五、遇事不得惊慌，保持冷静，夜间不得移动，白天要变换射击位置；
六、阵地前沿“拉雷”由朱参谋指派专人具体负责；
七、熟悉我各类弹药存放位置；
八、呼叫炮火打击敌火力点，由班长负责；
九、阻击手由朱参谋具体指挥。
十、40火箭筒由一排长左俊负责指挥。
十一、82无后坐力炮、60迫击炮，由我负责指挥。
十二、请示报告、上传下达，由陈参谋具体负责。
会后，在阵地上接连召开党小组会议、班会和专业兵技术协同会议。晚21：00，我对通讯员说：“通知82无、60迫两个班迅速到指挥部开会。”
一会儿，两个班12人在班长的带领下，跑步进入指挥所，并各自报告到会人数。首先，我做了简要的敌情分析：春节期间，敌在我前沿不到20公里的距离上，陈兵一个甲种师加一个团，给我前沿带来巨大威胁与挑战。可见敌人并不甘心失败，他们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企图激化事态，扩大战火。敌人抢占我边境制高点，向我境内开枪开炮，我们夺回制高点，却未向敌方境内发出一枪一弹。纵观人类战争，用战争抑制战争，用战争捍卫和平，才是人类实现和平铁的定律。我们的战争是正义的战争，正义的战争必将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面对着墙上地图，我边用指示杆来回指点着，边详细地解说：“我山头阵地海拔高度465.5米，形状就像椭圆形的‘磨盘’，遇敌攻击时极易腹背受敌，可以说我阵地人员并无退路，形同背水一战。我援军即使是轻装前进，最快也需要1：30分钟才能够赶到，这就意味着我们必须坚守阵地一个半小时。敌若动用连级规模进攻，装备有82无后坐力炮三门、65迫击炮三门、85迫击炮三门、40火箭发射具九支、机枪九挺；敌若动用营级规模，装备有105迫击炮九门、82无后坐力炮九门、40火箭发射具二十七支、机枪二十七挺。从图上看，在我阵地周围高山林立、沟壑纵横，并不适合直射火器发挥，对我直接构成威胁的应当是曲射火器，也就是迫击炮，以及近距离直瞄火器无后坐力炮。”
放下指示棍，我盯着迫击炮班问：“打负角大家都训练过吗？”
迫击炮班的六位战士齐声回答：“训练过！”
“简便射击大家都打过吗？”
他们还是异口同声地回答着：“打过！”
“主阵地在哪里？有几个预设阵地？”
班长回答道：“副连长，主阵地一个，位置在阵地顶端，炮与炮之间距为六米；预设阵地三个，在阵地顶端三个不同方向上。”
“不行！主阵地与预设阵地几乎在一起，只是距离上有些差距，一旦被敌锁定目标，后果不堪设想！”我瞪大眼睛呵斥着班长。
我寻思片刻，补充道：“预设阵地必须隐蔽，越隐蔽越好，比如说在交通壕里、战壕里，采取打了就转移的灵活办法对敌实施精确打击。在每一个预设阵地上最多打两个装填，就必须迅速转移到另一个预设阵地。从现在起，炮弹拆箱、引信拆盒，遇到情况便于副射手组装、装填。”
“报告！准备基本就绪。”班长硬着脖子回答。
我喝斥道：“什么叫基本？基本是什么？我要得是准备就绪，明白吗？”
班长回答：“明白！我们刚开完班会，已拆卸了一些，这不接到你开会通知了嘛。”
我又问起无后坐力炮班：“你们主阵地设在哪？”
班长上前一步说：“报告副连长，我们无后坐力炮主阵地设在阵地顶端的表面阵地上；预设阵地在战壕里的北、东、南三个重点方向上。北面有道山梁，距我阵地直线距离950公尺，这里两山之间有一处夹角，是通往我山头的必经之路，也是我发扬火力的最佳射击位置；东面有个山谷，距我直线距离820公尺，谷宽80公尺之内，谷深100公尺，敌若进谷隐蔽向我靠近，只要发现及时十分便利我火力发挥；南面山坡有一条凹沟，凹沟直通我半山腰处，距离850公尺，如果敌人利用凹沟做掩护向我袭来，我军居高临下，十分便于我炮火拦阻射击；西面悬崖峭壁，表面阵地地势趋缓，不便于我无后坐力炮火发挥，除非迫击炮对敌临时火力点进行打击。”
“不错！”我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但是补充道：“从理论上讲，把两炮（82无，60迫）主阵地都选设在同一高地，这在军事上是万万不可行的，试想一旦遇敌袭击，十分不便于我火力发挥，无后坐力炮属直瞄火器，应该要让出主阵地。火力封锁可以固定炮位，一旦进入近距离打击敌人，必须肩炮射击并随时转移射击位置。82无后坐力炮要充分利用战壕，隐蔽瞄准发射，无论是否击中目标，都不得在原炮位上发射第二枚炮弹。”
我最后强调：“60迫击炮、82无后坐力炮是我阵地唯一的重型火器。火炮是‘战争之神’，你们应该知道一场战争的胜负往往取决于火炮，你们打击的主要目标是敌人的火炮，其次是敌人火力点和指挥官，你们打得越准、越猛，我方的伤亡就越少。你们保持实力，就会给敌人造成更多、更大的伤亡。”
“都明白了吗？”我大声地说道。
“明白！”两个班的战士齐声回答。
“两位班长留下来，其他同志散会！”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十针已指向了，23：00点整。
我对着两位班长吩咐：“你俩要加强交流，战时要加强协同，要做到一口清、一摸准，心中有数；要知道哪是我们的最佳射击位置，什么情况是我们发扬火力打击的最佳时机，阵地前沿的目标要做到心中有数，记好射击诸元。”
我大声问道：“明白吗？”
两位班长：“明白！”
通讯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我发呆、发愣。于是，我问道：“怎么了，用这样眼神看着我？”
通讯员：“报告副连长，从上阵地起，就没见过你发脾气，你发起脾气来蛮吓人的。”
我：“迅速通知陈参谋、朱参谋、左排长过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们商量。”
不一会，他们仨就跑进了指挥所。报告后，他们就问：“有情况？副连长。”
我摇了摇头说：“没情况，这么晚找你们来主要是想商量一个问题。来来来，大家先坐下，咱们慢慢来聊聊。我们需要商量的命题是假设你是越军，给你一个加强连，你会如何攻打我主峰阵地。”
“报告！”陈参谋起立说。
我摆了一下手说：“不用不用，放松！随便聊聊，你就拿着指示棍看图解说，谈谈你的想法。”
陈参谋拿起了指示棍，侧身对着作战地图说：“从通讯方面来看，假如越军一个加强连攻打我主峰阵地，首先会保持无线电静默，以免暴露行动企图；其次，会对我电台实施电子干扰，掐断我部与后方联络，使我部的兵力、作战物资得不到及时补给，或错过最佳补给时间；再次，监听我电台通讯，掌握我兵力调配，并找出我兵力部署薄弱环节，以及伤亡情况，为下一步行动给上级提供决策依据。”
“完毕！”陈参谋说这三点想法，放下了指示棍。
他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不愧于通讯参谋，我心里琢磨着。这时，朱参谋赫然起身，他半身对着墙上的地图说：“首先，我会先用二十分钟的时间炮火准备，也就是急速射击。喔！是曲射火炮射击。其次，采用前三角环形进攻。利用地形、地物，采用低姿匍匐前进，时而射击，时而跃进，步步紧逼我阵地主峰。再是，在我阵地东北方向的山谷龟背处，开设连迫击炮阵地，对我实施仰角度攻击。喔！越军装备的迫击炮，比我军装备的迫击炮口径大，出膛速度快、射击距离远、爆炸威力大。最后，越军迫击炮射程远远大于我军现有迫击炮，只要把炮火设置在我射程之外，我就望尘莫及。完毕！”
朱参谋刚放下了指示棍，左排长就腾地起身，走到地图前说：“首先，我军居高临下，应该先敌发现，先敌开火。
其次，发扬火力，有效拦阻。最后，我火器实属打负角，射程可大大提高。完毕！”
左排长谈完了自己的看法坐下，我就接着说道：“左排长，你没理解题意啊，我问的是由你扮演越军，你会采取什么办法攻打我主峰阵地。大家知道“围点打援”吗？假设我是越军，我首先会用两个排兵力，向我主峰阵地发起攻击，力争速战速决。如果一时拿不下主峰，这就形成了‘围点’。接着，在我后方通往主峰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下一个以重装备为主的排级规模，这就叫“打援”。其次，水是战争的必须品，我会掐断你通往取水的道路。再次，我会释放电子干扰，掐断你与后方的联系，使你孤军作战，呼唤无援。现代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战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讲的就是这个道理。试想，再强悍的军队，如果离开了弹药、粮秣、水等必需物资支持，就等同于瓮中之鳖，等待它的只有是束手就擒。我说完了！”
陈参谋拟写出想定电文：团指，我排遇敌连级规模进攻，我们排力争在45分钟内确保阵地不失。请求火速支援！路途防敌埋伏。电文拟写好后，只等我部遇敌攻击，就立即把这封电文发送给团指。同时，还命令朱参谋立即派人下山背水，路上要加强警戒，把阵地上能装水的器皿都盛满。朱参谋转身跑了出去，会议到此结束，此时已是凌晨1：45分。
走出指挥所，我就一头钻进了猫耳洞。小朱见我进来忙问：“副连长，你认为敌人真的会在春节期间对我们发动进攻？”
我说：“啊，还没睡？睡吧，明天再说。”
小朱：“不，你给我说说。”
我说：“越军在我们正面不到二十公里的范围内部署了1.5万兵力，他们不搞点动静，怎么向越南当局交待？怎么向越南好战分子交差？”
小朱：“那这一仗非得要打？躲都躲不过去咯。”
我说：“是的，依我判断，大战在即，在所难免。两军相遇谁都不愿服输，只有用实力分出胜负。从战争史上看，把部队集结起来容易，把部队灰溜溜地撤回去却十分地艰难。此时，越军要想把集结起来的军队解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好胜欲望和虚荣心态是超乎出常人的强烈。再说，越军如果没有战略目标，集结如此多的军队干什么？除非脑袋瓜子里进了水。我们没有退路，只有打服他，打怕他，叫他逢战必输，他才不敢再招惹咱。”
小朱：“你要注意安全！”
然后，小朱背依靠着我，合膝、闭眼而睡。不一会儿，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