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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海外就业

英国BBC有部很了不起的纪录片,一位导演用49年的时间跟拍了14个不同阶层孩子的生命轨迹,每七年更新一次:从7岁开始,14岁,21岁,28岁,35岁,42岁,49岁,一直到刚刚才过去不久的56岁。几十年的光影飞逝,沧海桑田,导演已经从青年变成了长者,而被记录的人也已经从儿童步入了老年。结果发现,社会阶级是一个人一生当中最难逾越的阶梯,49年过去了,除了极少数超越出生阶层的孩子,大多数还是刻着父辈带给他们的印记活着,穷人的孩子仍然是穷人,富人的孩子也依然是富人。这部纪录片始终没有向人们直接阐述或者分析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它只是把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和人生展现给我们。

于灏曾经把这部片子推荐给于羽,于羽却向他推荐了自己看过另一本书,叫做《UnequalChildhoods:Class,Race,andFamilylife》,中文译名叫做《不平等的童年》,这是美国的一所大学的社会学教授AnnetteLareau运用田野调查的方式分别对来自贫困家庭、工人家庭、中产阶级家庭以及富裕家庭孩子的童年生活的点点滴滴进行的记录和考察,调查发现这些不同社会层次的人们占有着不同的资源,这种不同不仅表现在日常子女养育的各种行为上,还有对孩子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以及以后的人生道路产生的巨大影响。于羽当初把这本书推荐给于灏的时候说:“看来这个世界最大的问题不是贫穷、不是饥饿,而是不平等,所谓不患穷,患不均。”

于灏却对此不以为然,他说:“以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效率才是决定人类社会发展的基础,如果完全平等的话效率是没办法保证的,如此一来社会也没办法进步。”且不说于灏说的是不是正确,但是在任何一个社会,想要时刻保持绝对的公平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于羽和周琦第一次去巴刹(类似国内的大排档)吃饭,竟然发现在那里收拾碗筷的全都是上了年纪满头白发的老年人,有位老太太勾着个背,走都快走不动了,还用颤颤巍巍的手端着食客们用过的碗盘往盥洗车那边走。

于羽大为感叹,对周琦说:“S国的大街上几乎没有乞丐,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还在为生活奔波的长者?不知道我老了会不会也沦落至此。”

周琦说:“你用沦落一词我不太赞成,在一般人看来这所谓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吧,不过政府好歹还给这些人提供了就业保障,而国内也许都没有店家愿意雇老年人工作。”

于羽有点难过的说:“其实我们那天从机场到市区打的出租车的司机就是满头银发,年纪看上去比我爸年纪还大,我爸早就退休在家过着没事遛鸟种花的日子了,而这里还有这么多仍在为生存奔波的老年人。”

周琦赶紧说:“你这话赶紧打住吧,知道的清楚你爸只是个退休后工厂倒闭只拿个社保度日的老工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爸是哪方大神隐居民间,到时候又会指责你们全家是既得利益者。再说他们还会说国外发达国家的老年人过得日子尚且如此,国内这些遛狗大爷,广场舞大妈逼着我们这一代苦逼的年轻人当偿二代。”

于羽反驳到:“我们是苦逼的一代不假,可是这和在哪国有什么关系?国外安享晚年、富足悠闲的老人都完全是靠自己一手打拼出来的?话说回来,要是在国内遇见年纪这样大还在辛苦做工的老年人,除非他无儿无女,否则的话,他的子女后代要被人骂死了,整个社会也不会宽恕这种现象。可是你看看这里,那一个个年轻食客哪个面对老人伸出来的颤抖的手不是泰然处之,这样的事件在国内肯定要上新闻,而这里很明显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这就是一种极其现实的社会氛围。”

周琦接着说:“听说这里有条国策就是不养懒人,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他没有为自己攒下一笔丰富的养老金那他到老年的时候必须要为自己的生活负责。政府也专门出台了保障老年人就业的相关法律。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对于人来说也是一种激励,本来人都有惰性,你看看北欧那样的福利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这些年都停滞不前,这肯定多多少少和他们太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有关。“

于羽冷笑一声:“人从出生到死亡,没有任何一个阶段是完全平等的,有些人生来就含着金钥匙,一辈子不愁吃喝,没事就去非洲看看老虎,去欧洲登登雪山。可是有些人起早摸黑、兢兢业业,可是哪怕辛勤劳作一辈子,别说养家就连糊自己的一张口都是难事,你难道说这样的人生是因为他自身的懒惰自身的懈怠造成的吗?我看有时候也不见得,有些事并不是只要靠你努力就能改变的,我们的教育一直过分强调个人努力的作用,可是无论在哪里,这也只能成为一个人成功的必要而非充分条件。”

周琦对此却有自己的见解:“每个社会的情况不一样,站在外人的角度上来说你可以说那些食客冷血,这是一个人情冷漠的社会,但是这个社会究竟怎样,也只有真正深处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

于羽嘲讽的回应:“你的意思就是我没有资格去说这些往往被大家刻意忽视的另一面?”

周琦点头:“因为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说到底我们就是外人。”

于羽哼了一声:“都说国人在外的时候最谨小慎微,看来的确如此,我是没有资格去说三道四,否则别人会说你觉得不好干嘛不走呀,问题是我也没有站在什么制高点上去指责,而只是说用我的视角去观察呈现出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真实的世界,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一个社会是完美无瑕的,也都会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周琦笑辩:“所以你的观察有什么用呢?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于羽郑重地说:“当然能,至少能解决我自己的问题。”

周琦好奇:“解决你的什么问题?”

于羽一脸严肃的说:“能解决我如何才能活的更明白的问题。”

找到了合适活法的于羽正式决定放弃攻读博士学位了,不仅是因为在她看来,S国的学位没有欧美名校学位有竞争力,还有她现在并不想重回校园躲在象牙塔里做理想主义女性的因素,她想彻底走进社会大熔炉直面生活本身。

周琦对于于羽想法转变之快简直感觉莫名:“你现在在这里读个博士然后把小孩一生不是挺好的吗?S国的政府奖学金可不比欧美低。你拿完博士再找个工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何苦要这样折腾自己。”

于羽并不理睬自己的丈夫,在她看来,自己这前三十年基本上是奉献给校园了,读书、当老师,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可是所有这些都因为出国而彻底改变了,既然一切都变了,为什么自己的思维方式还不变,还要继续沿着老路前进呢?于羽决定在这个全新的环境里换一种全新的活法。

可是事情并不像于羽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移民的增加给本国人在各方面所造成的冲击,再加上这几年反对党的势力有所抬头,所以本来对移民抱有宽容态度的执政党近几年也不得不缩紧了相关政策,能够顺利拿到绿卡或者入籍的外国移民大幅减少,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S国政府对于本国人就业机会的保护,相关政策规定,当地公司如果要招聘一个外国人,就必须首先招XX名本国公民,而且有些工作岗位必须是优先招聘本国人,外国人只有在本国人不愿意应聘或者是无法胜任该项工作的前提下才有机会竞争这一岗位。这个政策可以从多个角度加以解读,可是无论怎样,这肯定是一条广受本地民众拥护的好政策,本来一个政府就应该以保护自己民众的利益为第一要务。

但对于于羽这样的外来人口肯定是一条非常苛刻的规定,于羽翻了三个月的报纸,逛了四个月的招聘网站,愣是连一个面试的机会都没有。后来于羽发现这或许就与自己的身份有关,因为几乎所有的岗位后面都注明:“onlyPRorNative。”(只招聘永久居民或者是本国公民)后来于羽就学乖了,简历上也不提自己到底是拿着什么样的签证,果然,很快她就收到了一份面试的机会。

这是个类似国内高职一样的私立学校,这里的私立学校多如牛毛,主要是招收慕名前来的外国学生,尤其是中国、越南、印尼、马来西亚这样的周边国家的学生,虽然学校都是新加坡的学校,多数也是合法存在的的,但是学校的层次也是稂莠不齐的,差别很大。于羽刚接到面试通知,便上网查了一下这家学校的情况,学校的官网网页上的介绍让于羽定下心来,校董主席的简历很是牛逼,看来这是一间很有实力的学校。

周琦笑说:“某人不是说从此以后要离开校园吗?怎么又找了一份与学校相关的工作。”

于羽白白眼说:“此校非彼校,这虽是个私立的小学校,实际上就和我们民营的小公司没啥区别,既然如此,这和我之前的想法有啥冲突?”

周琦笑着摇头,心想随她折腾去吧,可是周琦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便问于羽:“他们招你教什么科目?总不会是教中国历史吧?”

于羽得意地说:“呆子,我都学会用世界的眼光打量世界了,你怎么还是钻到你那个小圈圈里跳不出来呢?他们要招的是教世界艺术史的老师,你看是不是很合适?”

周琦又问:“英文授课吗?”

于羽又是用很鄙视的语气揶揄周琦:“难不成用中文?我倒是想呀,可是那些越南的,印度的学生能听的懂吗?”

周琦心想这事情还八字没一撇了,这就自己都把学生的情况预设好了,得了,随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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