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冰雾闻了闻自己的衣袖,除了洗衣液的味道,还有一点残留的烟味,估计是在酒吧时沾上的。
她又将帽子摘下来,拿在手里,用手扒拉头发时不禁回忆起,这还是她高三那个暑假,一个人在探索S市时找到的一家理发店给她做的卷发,黑色的,她不喜欢染发,却喜欢卷发——嗯,那时候她还能肆无忌惮的爱美呢。
这家店的技术不错,一年了,她不论是扎马尾还是戴帽子发型都挺过得去的,用手扒拉两下就行,很方便。
夜离不喜欢她在他面前戴帽子,不喜欢她身上有别的味道,所以她快到时先拿帽子扇风,又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认为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才继续朝路灯下走去。
路灯……亏他想得出来,每次都约她在这盏路灯下见面。
这可是他第一次绑架她时候的那盏路灯啊——!
不过也不奇怪了,他可是夜离,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你觉得不是正常人能做的事情,他完全可以理所当然的做出来。
这一点,许冰雾告诉自己也该习惯了。
天色昏暗,路灯下的轿车被照得很明亮,但明亮的也只是外壳而已,黑色的轿车在黑夜里反着光,它的内里却似乎永远都照不进去光。
黑黢黢的,你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但她知道,里面的人可以清楚看见她。
这不正是一直以来她和夜离之间的写照吗?他永远都在注视着她,而她永远看不透他。
这样的情形和地位,难怪她每次打开这扇车门,都会紧张。
她的手心有些发热,碰到冰凉的把手,不由多握了两秒,冷了冷自己,才尽量维持着镇定打开了车门。
和过去的许多次一样,她首先看到了一双腿,黑色的贴身长裤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只用一只手在键盘上敲击,另一只——他那只戴着黑色尾戒的手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撑在银色的皮质座椅上。
许冰雾也只瞟了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她紧挨着车门落座,把门关上。
车子很快发动,她听到笔记本合上的声音。
又在她眼前被递到了前座,司机立刻接过去放在了副驾驶座上,然后黑色的屏风升起,隔绝了前座的视线。
然后他说:“过来。”
又是过来。
许冰雾一直有个怀疑,夜离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字?因为他从来就没称呼过她。
她移动自己,朝右靠近了一点。
感觉到他沉默的注视,她控制自己又靠近了一点。手臂不自觉的收紧,怕他会突然伸出手来。
这一次他倒没有动手,只是大概看不得她一副蚂蚁搬家的样子,又说了一句,“到我身边来。”
许冰雾再没有侥幸的心理,只得认命将自己越过中线,坐到了他身边。
他整个人漆黑冰冷,让人只是挨着一点就压力倍增。
许冰雾只好看着自己的腿,水蓝色的牛仔裤和黑色的长裤并在一起,浅淡的颜色像随时会被旁边的染黑一样,看起来非常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这种对比,让她的双腿很不自在,忍不住移了移。
不过很快她就顾不得腿了,一只手环过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揽向一个漆黑的怀里,她的右手紧挨着他的腰被压在两人中间,只有左手来得及撑在他胸口,尽量让自己没有全趴在他身上。
他却像故意似的,背后又施压,左手被他胸膛和自己的身体挤压着,痛的好像都是自己。
许冰雾忍不住咝了一声。
听到头顶一个稍重的呼吸声,下一秒她被稍稍松开少许,却又不待她松一口气,左手腕被握住扯了开去,被强制按在他腰间。
许冰雾便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他的胸口。
她撅了撅嘴,知道也反抗不了,干脆就这样闭上眼睛。
过了没多久,竟听到头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难道他睡着了吗?这次不是要她睡,而是他自己要睡?
这人……总是这样,每次都喜欢在车上睡觉。
一边腹诽,一边她又庆幸,不管怎样,他睡,总比她睡的好。
试着用力挣了挣,发现即使他睡着了,怀抱也紧锁不放,她不由在心底翻个白眼。
这下算什么?她不睡也得睡了,这种姿势,她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即使是发呆,鼻息间全是他的味道,存在感这么强烈,她也很难认真发呆的好不好?
许冰雾开始让自己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
她想到自己小时候最害怕的动物就是藏獒,她那时候执着的认为藏獒是世界上最凶猛的动物,没有之一。
她甚至为此和小舅舅争论起来,小舅舅告诉她这个世上还有老虎、狮子都很凶猛,甚至是狼,如果是一群狼的话,也会很危险。
可她不听,一直固执的认为,藏獒才是最凶猛的。那时候,她甚至从没见过藏獒,也不知道藏獒是一种犬。
她只是因为这个名字,看到它和读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它很凶猛。
可是后来,她又读到了“饕餮”这个词。
她顿时又觉得这两个字比之“藏獒”更甚一筹。不过饕餮毕竟是神话故事里虚构的,现实世界里毕竟还是只有藏獒。
她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藏獒”和“饕餮”?因为此刻强行抱着她的这个人,在她活了十七岁的内心里,是唯一一个可将二者给她的恐惧合而为一的人。
易叔站在南郊别墅的大门前,这一次他看到的是少爷和许小姐相拥而眠的画面,不由更加的欣慰。
直到月上中天,两人才醒了过来。
少爷吩咐他准备好晚餐,许小姐已经先一步溜回了房间洗浴。
易叔暗暗遗憾,许小姐要是没有这么害羞就好了。可以多和少爷说说话。
而此时,他口中的许小姐可不止“害羞”两个字这么简单,她简直要恼羞成怒了。
一觉醒来又到了别墅,可她出来得匆忙只带了手机,那两套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却还在宿舍的背包里呢!
以前这种事也发生不止一次了,她每次都犹豫,要不要随身携带换洗的衣物放在背包里以防万一,可有时候外面的衣服她带了,但内衣呢?谁没事在背包里装一套内衣,那不是变态吗?
这次她可是酝酿了很久,才总算下定决心的,谁知道还是没拿。
许冰雾没有办法,只好走到夜离的衣柜前,安慰自己,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没什么的,大不了下次也洗了送回来。
外衣是解决了,可是内衣她无论如何都不想穿夜离买的那些。但是,让她再穿一次没换洗的,她又觉得有点受不了。
最后,她只好折中想了个主意。
在衣柜里分别挑了一套夏天和一套秋天的家居服,薄的穿里面,厚的穿外面,至于自己的她在浴室就洗了。
这么热的天气,明早应该可以穿了吧,实在不行再用吹风机。
解决完这一大难题,许冰雾终于安心的洗完澡,下楼。
她下楼的时候,夜离已经坐在餐桌上,他看起来简直精神焕发。
许冰雾看着不由伸手揉了揉肩,对他爱在车上睡觉的坏习惯深恶痛绝。
走到餐桌前,看到晚餐的内容时,她的心情更不好了。
桌上摆的是两份牛排。
她瞥了一眼挂钟,十点二十,都这么晚了还吃这个,也不怕消化不良。
她愤愤坐下,只切了一点含在嘴里,没有打算嚼。
她胃口不好,对面的夜离胃口却极佳,很快他的那份就吃完了,许冰雾羡慕地看着那只空盘子。
夜离放下餐具看到的,就是她一副对着他的盘子仿佛那是稀世珍宝般的呆怔表情。
“怎么了?”
许冰雾听到他的问题回过神,斟酌了一下言辞回答道,“我在学校吃过了,我不饿。”
夜离向她抬起手,示意她端过去。
许冰雾如蒙大赦,立刻端着盘子就要过来。
夜离却又出言阻止,“连叉子一起端过来。”
?你那边不是有叉子吗?
许冰雾不太乐意。
但见他目光一冷,只得认输。
她连盘子带叉子一起端了过来。
刚刚放下盘子,他一句话,吓得她叉子差点掉了。
“喂我。”
许冰雾第一反应摇头。
夜离笑了笑,“或者你自己吃,我会看着你,直到吃光为止。”
他说话,每个字像有千斤,她还没吃都有种反胃的感觉。
她不喜欢吃牛排,尤其是这种带血丝的半生不熟的牛排。
许冰雾还在犹豫,直到夜离朝她伸出手。
她立刻矮身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瞬间权衡好了利弊,还是喂他吃吧,今晚她可一点也不想坐在他腿上。
夜离朝她坐下的椅子看了一眼。
许冰雾硬着头皮开始切牛排,可是由于紧张,一时怎么也切不好。
夜离把刀叉从她手里接过去,切好一块用叉子叉好,再重新递给她。
许冰雾:“…………”
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你就不能直接塞进嘴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