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枚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队长办公室。
陈队自顾自地诉说着，就好像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才刚刚发生。
那天，卢宏平看到两个小不点之后，持续三天的焦躁好似瞬间消失无踪。
在他的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激动。
卢宏平的身子甚至都颤抖起来。
两个小不点朝自己的爸爸跑了过来，但是拘留室再简陋也是有门的。
这扇同样简陋的门将父子三人隔在了两边。
两个小不点中年纪稍微大些的那个用手扒拉着门把手似乎想将门打开，但是他涨红了小脸也毫无作用。
两个小不点只能转过头无助地看着陈队。
陈队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明明知道自己没有错，但是不知道为何却不敢看两个孩子的眼睛。
陈队狠心将头转向一边，规定就是规定，自己绝对不能违反。
两个孩子眼看请求没有效果，他们只能在门的这边蹲下。
陈队隐隐听到小声的抽泣声。
卢宏平终于忍受不住了，他的声音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儿子，儿子，你们这几天怎么样？肚子饿了没有，爸爸留在家里的饭菜吃完没有？”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爸爸反应太过异常，两个孩子反而止住了哭泣。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告诉卢宏平，是谁生的火，是谁倒的水。
他们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听到这里，陈队忍不住看向两个孩子。
他们真的是看上去那么大么？
陈队看到卢宏平愧疚的脸色稍微有了些缓和，但是下一秒卢宏平顿时哽咽起来。
小一点的那个孩子问卢宏平，虽然他们自己做出了饭，但为什么他们做的饭一点也不光滑包满，为什么都粘在一起还很难咬动？
卢宏平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他本就丑陋的面孔此时显得更加地恐怖。
他使劲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好似想要将自己砸成一团肉球。
卢宏平的行为让两个小孩呆住了，他们不知道爸爸到底怎么了，眼泪在他们的眼眶内打转，但就是没有流下来。
大一点的孩子微带着哭腔说道：“弟弟刚刚说错了，我们做的饭是一颗颗分开的。”
他本是好意，他本能地感觉到自己的弟弟说了那句话后爸爸的样子就变了。
但是年幼的他怎么会知道，此时的解释却如同火上浇油？
卢宏平觉得自己简直是愧对父亲这声称呼。
一旁的陈队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卢宏平极力压抑，他下一秒就会向墙体撞去。
陈队看着两个孩子惊惧的样子心里如同刀子割过了一般。
他蹲在两个孩子身后用手拍着他们的肩膀，他抬头看向几近疯狂的卢宏平说道：“没有关系的，你们的日子还长。”
就是这一句话如同清水瞬间熄灭了卢宏平因为愧疚燃起的烈焰。
卢宏平深深吸了几口气，他抬起头来感激地看了陈队一眼。
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陈队发现卢宏平的眼睛是这么令人舒服，这和他丑陋的面部完全不搭。
在这双眼睛里，陈队看到了坚强、担当还有对儿子们深沉的关爱。
这是一双贼人拥有的眼睛吗？
某一个瞬间，要不是事实摆在眼前，陈队甚至断定偷盗钢材的另有其人。
卢宏平埋首沉默了半响，当他抬起头后神情变得无比温柔。
他宠溺地对他的两个儿子说道：“儿子，你们先回去，爸爸还要在这里待四个晚上。家里剩下的一点钱放在柜子的夹层，你们拿了去可以买肉包吃。”
两个小不点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不懂为什么都见面了爸爸却不和他们一起回去。
他们也不懂爸爸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四个晚上，他们只是迷茫地点头。
随后他们想到爸爸最后一句话，小家伙们高兴起来。
小一点的孩子瞬间忘掉之前的害怕兴奋地说道：“我们可以买肉包吃啦。”
他拉着哥哥的手就往外走。
哥哥无奈地被弟弟牵着，他们刚走了几步哥哥就恋恋不舍地回头对卢宏平说道：“爸爸，你一定要马上回来啊。他们都说你们不要我们了。”
卢宏平不由得再次哽咽起来，他装作很生气得样子说道：“谁说的？怎么可能？！”
看着爸爸的样子，哥哥好似放下心来。
他就这样被弟弟连拖带拽地走出门去。
两个小不点跨出门时，卢宏平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你是哥哥，多照看你弟弟。”
哥哥听到了，他懂事地点点头。
······
······
杜桦磊、宋洁和卢成武好似跟随陈队一起回到了二十年前。
他们好像身临其境看到了两个满脸鼻涕灰土的脏小孩儿。
他们仿佛看到这两个小孩儿拉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终于到家了，他俩吃力地搬来一张比他们还高的椅子，弟弟扶着哥哥爬上了椅子。
他们在衣柜的夹层里找到了爸爸说的那点钱。
这些单独的片段在三人眼前不停地闪动，不多时便成为了电影一般的画面。
他们在这段影片中看到两个小不点买到了令他们兴奋不已的肉包。
两个小不点大口大口地啃咬着，好似饿了好几年一般。
直到他们躺在家里的床上一动不动，最终带着满身的尘土沉沉地睡了过去。
刑警支队支队长办公室内一片安静。
三人的心也如同那时年轻的陈队一般被两个小不点儿揪了起来。
这次还未等卢成武开口询问，宋洁就上前了一步。
她迫切地想知道之后怎么样了，是不是卢宏平拘留期满后就回去和两个儿子团聚了？
宋洁柔声问道：“陈队，那，那之后呢？卢宏平和他的儿子们怎么样了？”
宋洁刚刚问完，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重的叹息声响了起来。
陈队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解，充满了可惜，也充满了心痛。
“卢宏平拘留期满后是我将他送出派出所。当时我还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儿子们。”
“那天早上天刚亮，卢宏平便已经走了出去。”
“没想到下午，我便再见到了他。”
“我情愿永远不要再见到他。”陈队用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当天下午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全身血肉模糊早就没有了生机！”陈队似乎不想回忆当时的情况，他满脸痛苦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