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低着头，她想起了婚后生活的点点滴滴：秦杰四处奔走寻找工作，秦杰四处碰壁后沮丧地冬眠一般的睡、秦杰去批发市场提着大包小包的货、秦杰在家苦等客户的到来、秦杰在酒吧里耍酒瓶、秦杰为她点燃的孔明灯……如秦杰妈说的那样，自己有什么好，值得秦杰抛弃豪华舒适的生活与她在一起？就因为爱吗？
秦杰妈继续说：“我儿子对你这么好，你难道不知道感恩吗？你为他做过什么？你为他付出过什么？你不是说你爱他吗？你爱他就是要让他跟着你一起过苦日子，让他跟着你，把他没有尝到的这人世间的苦都一一尝遍吗？他是我的儿子，我从来都舍不得让吃一点苦，我要尽我的所能给他最好的。可是你呢？占有他、拥有他，哪怕明知道他不幸福也不在乎？”
柳青继续想着心事。如秦杰妈说的那样，秦杰和她在一起，把他以前所没有尝到的这人世间的艰辛都尝了，这些艰辛原本离秦杰这样的人远远的。像眼前这个女人说的，秦杰从生下来起，她就舍不得让他受一点苦，什么都要给他最好的。自己呢？除了爱，她能给秦杰什么？她不能给他丰盛的饭菜，她不能给他舒服的房间，也不能给他豪华而优越的生活，更不能给他无忧的前程。她能给他的除了爱，还是爱，她鼓励他、陪着他，向着他们说好的目标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可是，她和他都没有料到，一路上她（他）们走得如此艰辛、坎坷；即便这样也罢了，她（他）们还是不会放弃他们的目标。可是，命运捉弄人，竟让秦杰遭此横祸。不是，这绝不是她（他）想要的。
秦杰妈看着低声抽泣着、一言不发的柳青，这个贫穷而骄傲的女孩子似乎被霜打了一般，蔫蔫的，一下子没了精气神。
“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爱钱的女孩子，所以宁愿过苦日子也要跟我儿子在一起。”秦杰妈的声音缓和下来，不再高亢尖利，“可是，我儿子和你不是一类人。他自小舒适日子过惯了，上学放学都有司机接送。我跟他说过，他只要好好读书，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操心。可自从他和你在一起后，什么不要他操心呢？家里没米了他要操心，家里没油了他要操心，交房租他要操心。穷日子、穷生活有太多可要操心的琐事，要好好地维持一日三餐对你们来说也是难事吧？我想着我儿子跟了你要过这样的日子，我的心里就是气，你说，是你让我儿子过这样的日子，我能不恼你吗？你还年轻，等你将来做了母亲，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思。”
柳青承认秦杰妈的话有道理。自从在医院看到秦杰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时候，她对秦杰妈的恨一下子消失了。那一瞬间，她了解了一个母亲的全部心思。
“你还年轻，以为这世上只要有爱，就可以把日子过得很好。可是，不是这样的。要想把日子过好，不是只有爱就能办到的。”秦杰妈说，“你说说，像你们这样，你爱他，他爱你，爱到死去活来，可是有好的结果吗？不，没有。我没有看到你们有好的结果，也没有看到我儿子生活得很幸福。你们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糟糕，我儿子的下场比我想象的要悲惨得多。”
悲惨？柳青的脑袋“嗡”了一下，她和秦杰相爱一场，竟然只换来悲惨二字。柳青张了张嘴，欲辩解。不，她和秦杰也有快乐的时候，她和他的生活虽然不富裕，虽然在外人看来过得有点惨，可是她和他大多数时候是快乐而充实的。
“你看看他，你爱着的人就这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不能动弹，你忍心看他这样吗？”秦杰妈加重了语气，“若没有我赶来，只怕你坚持不了几天吧。你们的钱不能让他继续治疗，也谈不上要更好地治疗，给他最好的药，用最好的医生，让他尽早地苏醒。这一切，你都办不到吧？”
是的，这一切自己都办不到。柳青的脸越来越白，她慌乱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秦杰，若是没有秦杰妈妈的钱，自己要怎么办？她爱他，却在他遭此横祸时无能为力。柳青第一次明白了无能为力的心境，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却没办法解决。纵然她不忍心，纵然她自认她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爱秦杰，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没办法。
“所以，我请求你离开我儿子。趁你还没有带给他更多、更大的伤害之前，我请你离开他。”秦杰妈语重心长地说，“就算你不为我想，就算你不愿意，就算你还爱着他。可是，为了他，为了他好，你也一定要离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