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又恢复到了你不言我不语的状态,林佑铭拉着箱子走在前面一点,夏流星一会儿记一些标志性的建筑,一会儿看看新生手册上的地图。她发现名扬有的地方名字很奇特,瑶城高中有一个小湖,湖名叫常春湖,取的是流年虽去,青春常驻的意思,虽然不是那么诗意但到底是雅致的,有的名胜之地的湖命名就更加有讲究了,如“清风湖”,“碧玉湖”等,名扬这所最汇聚众多顶尖的语言学者的高校,取个湖名却叫“忠义湖”,让人连一点浮想都没有,不免扫兴。
“忠义湖”后面依次分布了学生食堂,运动场,男生宿舍区,和女生宿舍区,忠义湖的前方是语音教学大楼,有的建筑紧密,有的稀疏,隐约像是太极的一半,再看另一边,依次是教学楼,学术大厅,活动中心,和图书馆,有意地排列成太极的另一半形状,图书馆的那座圆形建筑,就像是这另一边的眼。如此别出心裁立意大气的建筑格局,太极八卦与现代的建筑理论向结合,中西融汇,确实能体现一座百年老校的风韵。
到了宿舍楼处,让夏流星倍感奇怪的是男女生宿舍楼的命名,男生宿舍一共有2栋楼,到底是文科学校,男生数量有限,只简单地标了1单元,2单元,再往里走一点,是4栋女生宿舍楼,语言类高校几乎是女生的天下,每栋楼都有个别致的名字,分别是“含薇阁”“月梦轩”“凤鸣楼”“伊兰居”,嵌在原木色的一块小牌子上,带着英文翻译,古色古香。
夏流星见了男女生宿舍楼的差别待遇,轻笑起来,看着林佑铭问道:“难道名扬是重女轻男的?”
林佑铭似乎是笑夏流星是外来的和尚不懂本地的庙堂,脑中突然生出个念头,不如吓吓她,装着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几个名字都是有含义的,我们学校似乎因为女孩子太多,阴气太重,这几年总是出一些桃色案件,八年前,某个大二的女孩子因为分手,在女生宿舍割腕自杀了,血留了满宿舍,六年前,又有两个男孩子因为争一个系花,在宿舍斗殴至一死一重伤,五年前,又有个大四的女生因为陷入被富商包养的留言,人言可畏,在宿舍中央的风扇上上吊自杀了,后来学校怕女孩子们不好好读书,在闹出这些风花雪月,生生死死的重大事故来,所以处处提醒着女生们。含薇阁指的是骨朵微含低调内敛,月梦轩指的是要有高远的梦想,凤鸣楼指的是学有所成,如凤长鸣,伊兰居指的是如兰一样保持君子高洁的品质。”
夏流星听了不禁心中惆怅,竟是因为那些悲惨的事故才有了这些诗意的名字,也许许多人们可见的美好背后都有着不可见的血流成河吧。世间万事万物果然都遵循着一定的准则。
含薇阁3楼302室就是夏流星的宿舍,林佑铭因为要在楼下宿管处登个记,夏流星就自己先上楼了。在来的路上,她也几次想过她会遇见怎么样的室友们?又该怎么和她们相处?后来想想,何必想这样的问题呢,就像高中三年一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走她们的阳光道,她过她的独木桥,反正她是乐于一个人独处的。
她刚走到宿舍的门口,红漆的宿舍门敞开着,正看见里面正在上演一幕惊天动地的女娇娥大战野老鼠的大片。
“啊,妈妈!”一个娇柔的女孩子突然扔了手中的书,带着哭腔跳起来,她的眼里似乎都有了泪花,惊恐地盯着从她书桌上爬过的那只外来客。
“呀!老鼠!”一个1米7左右化着明星样的妆容的女生听到尖叫,转过头去也发现了那只同样受了惊四处逃窜的生物,吓得也跳了起来,手里的指甲油都洒了出来。
这只老鼠一个劲儿地往那个艳丽的女生的方向跑去,她吓得跟那个看上去柔弱的女生抱在了一起,绝望地看着她书桌上的那一堆女人的珍品一一从书架子上摔落,心疼地喊着:“我的兰蔻香水!——我的香奈儿口红!——我的欧莱雅的护肤套装...要死了!”
一个刚洗完澡看上去有些高大的女生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从阳台的卫生间里出来,她的身上还挂着串串水珠,见了那二人抱在一起的情形,顺着她们的阳光看去,也发现了那只老鼠,想也没想,拿起阳台上的扫帚便跟着它追,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打死你!我打!”
那两个女生以及门外的夏流星都用异样的阳光看着这个高大的女生,夏流星猜想她应该是北方女孩子,长得高大一些,性情也这么豪爽,或者说现在的她看上去简直算得上是“彪悍”。
随着人鼠大战越演越烈,宿舍里成了一片狼藉,这只老鼠大概也觉得这片战场被它毁得差不多了,应该班师回朝了,开始往门口的方向逃窜,它刚刚跑到宿舍门口,只听见“吧唧”一声,所有人都呆成了木头人一样,张大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夏流星的脚下,她低头看去,那只老鼠正躺在她的脚下,已经奄奄一息了,血渍溅得到处都是。
然而,她刚刚只是下意识地把脚伸了出去。
“你的行——”林佑铭拖着夏流星的箱子站在她身后,他比她高出10来厘米,眼前的一切自然都能够看见,可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夏流星脚下血溅横飞的老鼠尸体,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女生,还有围着白色浴巾拿着扫帚的女生,他张大了嘴,呆了两秒,就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个浴巾女孩这才发现自己的窘境,“啊”一声,扔了扫帚就往阳台的卫生间躲去。
林佑铭也觉得尴尬,瞬间面红耳赤,咳了一声,又对夏流星说了声:“你的行李。”刚转过身,又停了片刻,转过头来,指着夏流星脚下的老鼠,说:“我帮你们拿下楼去扔了吧。”
说完,他弯下腰去,夏流星被他的话下了魔咒一样,自动将脚抬了抬,他便真的伸出拇指和食指,拎着老鼠的尾巴,站起身来,尴尬地对她们笑了笑,提着老鼠就赶紧下楼去了。她张了张口,他的身影消失得太快,她还来不及说出那声“谢谢”。
夏流星拉过她的行李箱走进宿舍,本来没有打算和她们打招呼的,但是那个柔弱的女生主动走了过来,说:“我是萧晓,她是桃倩倩。我来帮你吧。”她用手指了指已经坐在门口右边的椅子上的那个艳丽的女孩子,然后帮她把行李往空着的那个床位拉去。萧晓像典型的南方女孩子,扎一个高高的马尾,发尖刚到背心,1米6不到的个子,细胳膊细腿,让人觉得风一吹都能倒下去。门口左边的1号床位便是她的,桌上还放着一本她刚刚扔下的《丽贝卡》,书桌上面就是她的床。宿舍内的四张床和书桌都是这样整体式的设计。
靠门右边的2号床位显然是桃倩倩的,她对流星的冷淡似乎有些不满意,已经漫不经心地坐回椅子上继续涂她的指甲油了。她是海市本地的女孩子,所以与这个国际大都市的风尚有着高度的一致,妆容精致,书桌前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化妆品的瓶瓶罐罐,拥挤地堆叠着,尽管地上还有几罐被老鼠碰到地上摔碎了的。
萧晓将夏流星的行李放在桃倩倩床位前的那个4号床位下,指着左边的3号床位对夏流星说:“你对面是佟玉。”
“谢谢你,帮我提行李。”夏流星跟萧晓说谢谢,她很不习惯做这件事,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一个人处理自己的所有事情,出了偶尔母亲帮忙外,她很少从别人处获得过什么帮忙,也许是她不愿意,或者是没有人愿意帮忙,总之,“谢谢”这样简单的两个词,对于她来说,就像要跟一个完全不确定是否喜欢她的人告白一样,说起来始终觉得别扭。
这时,佟玉从卫生间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往房间里扫了好几眼,问夏流星到:“那个男生走了?”
夏流星点点头,她才提着胸口处的浴巾,怕它掉下去似的,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打开衣柜,翻找起她准备换上的衣服来。佟玉看上去有1米65左右,很健康的微胖,她的书桌比起其他两个人的来都要整洁干净,桌子上看不见一点的灰尘,也许她有些洁癖吧,这样的一个汉子似的女生如果真的有洁癖,一定是为了证明她真的是女孩子吧,夏流星心想。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佟玉关了宿舍的门,拉上了窗台的窗帘,在她自己的书桌前套一件白色圆领的宽松T恤,不一时,就穿好了衣服。
“夏流星。”她平静地回答,没有一丝热情,也没有一丝冷漠。
佟玉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夏流星的疏离,或者她这样的人神经本来就有些迟钝的,并不会那么敏锐地捕捉一个人面具背后的态度,指着萧晓和桃倩倩热情地对流星说:“流星,那个是萧晓,那个是桃倩倩。”
“哦,萧晓已经给我介绍过了。”夏流星依然平静地回道。
“哦?是吗?那我帮你铺床吧。你的床位,我早上已经帮你把灰都抹过了,保证一尘不染。”佟玉边说话,人已经爬到了夏流星的床上了。
夏流星不得不顺从着接受她们的热情,她原本打算的“遗世而独立”的行为准则只能弃用了,她想,或许她该试着融入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