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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孔雀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

真是像极了孔雀。

它身姿傲然挺立,汹汹的气势像头肉食的猛兽;每只巨足上竟生着七只镰勾般的趾,细看之下锋利至极。

此刻的它也在用深邃的眼睛盯着幺罗。

幺罗不由自主的后退,因为她感到,这只鸟正在像人一样的思考,一眼看穿并读取着自己的思想。

忽然,它笑了!

它展开翅膀,带来了一阵狂风。

狂风过后,这魅惑的大鸟消失了。

如梦初醒,幺罗回过神抖落了身上的雪,四处张望。

这只孔雀似的精灵失去了踪影。

幺罗失望之极。

她不甘心,仍顺着山路徘徊,想找到它。

来到林中的一片空旷处,雪将这里分割成了鲜明的两色:肃寂的银白,和枯朽的黑褐;

在这空旷处的中央,一棵巨大的古树倾斜着横在雪中。一个斜倚在树上的人,出现在幺罗的视野里。

他真是一抹鲜明的色彩。

树上人身着璀璨的深青锦缎,衣袖间点缀着翡翠般深沉的绿;裙摆边缘镶嵌着金蓝相交的眼睛,像是方才那只孔雀的鳞羽,头上顶着一只长长的圆顶方帽,把发髻藏在里面。这方长方帽黑底金边形状甚是奇特有种异域风格。

他倚的古树很高,幺罗仰头望去,能看到他黑长如瀑的头发,静静地垂着,落到地面。

他身姿妩媚,幺罗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一眼观之,唇色殷红,肤冷若霜,想必应该有着惊世的容貌。

那青衣人红唇微启,隐约含笑。带着些许戏谑的语气说道:“你——在找什么?”

他慵懒的拖着长音,散漫的语调婉转而美妙。幺罗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舒畅。这声音润泽、低沉、雄性气息十足,却仍渗着些许温婉的阴柔。音节中带着恰逢好处的沙哑,让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耐人回味;短短一句话,像是入喉的美酒,饱满甘醇听得人如痴如醉。

这大概是这世上最能直通心底的音色!

即便他样貌惊世,必然不及这声音来得魅惑!

“我在找一只孔雀。”幺罗回答道。

“他——漂亮么?”

“这.....是很美。”

“谢谢——。”那人欠了一下首,以示谢意。

“那个......莫非是你?”

“你说呢。”青衣人神秘的一笑,从树上飞了下来,翩跹落在幺罗的面前。

他细细打量着幺罗,而幺罗也在打量着他。

这果然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高挑的帽子将他脸上的轮廓塑得冷峻、凌厉;眉眼间被淡淡的青蓝色彩遮挡,显得妖媚、神秘。左边面颊上点缀着一颗泪痣,又为他的明艳增添了一袭诱人气息。红唇似咬破的鲜血渗出,在任何角度看去,这娇艳欲滴的色泽都时刻激发着人的蠢蠢欲望。

如果川先生,是引导人归向正途的天界仙者;那这高帽青衣,便是专司诱惑,把人拉进地狱的鬼域妖魔。

“你是如何进来的?”幺罗警觉起来,她想起川先生说过,静川外有结界,没人能随意进出。

“这里曾经——是我住的地方……”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川静这家伙竟然布下了结界......要不是这山中突现的海气,我还真找不回这里了。”

“你是什么人?”幺罗放松了戒备,但仍保持着警惕。

“我是什么人——呵呵呵,小丫头,你资历太浅,着实不配问我。不过——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青魔',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青魔?”

“嗯-——。”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本想寻一样东西。后来被引到这.......没想到我要找的东西竟然也被藏在了这。”

“你要找什么?”

“这么重的海气......看来——川静真是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海气?”幺罗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是,海气。他——没跟你说过?”

幺罗并没回答,自从来到这里,除了日常的基本生活、琐碎杂事之外,川先生确实什么都没说过。

“是了——他定然什么都不会跟你说。他不会跟你说静川的外面很危险;也没跟你说所有追命的鬼神都在寻着你——索命。”

青魔的语气淡然平常,幺罗却听得浑身冷汗直流。

“你杀了太多的人,他们寻你也是自然。如果不是川静多管闲事——没等进入上谷,你就会转程去拜谒地府。”

“你要找的是我?”幺罗忽然明白过来。

“是了。”

“你也是寻我索命?”

“小丫头——你怕了?上回见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脓包呀。”青魔笑着。

“上谷城的那个孩子——是你搞的鬼?”

“你竟然瞧出来了。我们果然是一类,如此相通。”

“初战上谷,我被人莫明射了一箭,却未受伤......也是你做的?”

“这不痛不痒浪费时间的事我从不去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当时下手的是一个叫'苏芷'的疯子。”

“苏芷?他为什么......”

“我——不为是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而来的。”没等幺罗说完,青魔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我也不屑跟一个疯言疯语的人胡扯......”幺罗头脑飞快,一瞬间想出这个反客为主的激将法子。她转身做势要走。

“呵呵呵——甘心做笼中鸟的窝囊废,还真是无趣。我算是白跑了一趟......”青魔看穿了幺罗的激将,顺水推舟反将她。

见青魔识破了自己的意图,幺罗转回了身,笑着说:“那就不送!请便。”

“哈哈哈……有点意思!你这丫头容貌虽不俏,但性格却真有些意思!”

青魔大笑,安静许久静川忽的生出一阵旋风。这风凌厉的剥落着枝头的积雪;掀起了幺罗遮住面颊的长发......

“呦——?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青魔俯下身,凑近了幺罗,用手摩挲着她的下巴,端详起她的脸。他呼出的气息里有着淡淡的香,甜丝丝的沁人心脾,让人陶醉。

“啧,啧,还真让我心疼——瞧这可怕的伤,偏偏落在你这细嫩的脸蛋儿上......还是很可惜的。女子,要爱护自己的容貌!”

“与你无关!”幺罗打掉了青魔雪一样冰冷的纤手。

她并不讨厌他。只是,字里行间,青魔的说话方式总隐约透着川静的味道,这让她很难受。

“你到底找我做什么?难道我杀的人里有你的人?你要报仇是么?”

“报仇?.....可笑。”青魔摇着头闭上双眼,像是在思考。

忽然,他的手指向周围的一丛树。“呼”的一声,树像炸开了一样,树干由中心开始向外透着焦黑,竟然从内部燃着了起来。

“你做什么!?”幺罗急忙扑上前,脱下自己的棉袍,胡乱包了些雪,就向树上的火焰盖去。

因为她看到,这树喷着的火花,很快会将旁边的另一丛引燃!正值冬季,天干物燥。倘若放任,不久这里将是一片火海。

“我说过,我找你不是来说一些无聊的话......”青魔阴冷着脸。他把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吹了口气。顿时静川内没来由的狂风大作。

火借风势,很快另一丛树开始微冒青烟......

幺罗眼疾手快,张开棉袍就掩去。可是仍赶不及,旁边的一颗也开始树叶焦枯,渐渐燃着。

四周草木就这么不断被燃着,而她就这么不断的扑灭着.......很快幺罗乌黑的发丝,渐渐被火花燎得杂乱纷飞。

“丫头,你这一头的青丝还是很美的,可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唉.....”青魔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能就这样一辈子被关在笼子里,明知道川静会为什么生气......却不敢去触碰。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说什么?”听到这幺罗突然停了下来。

“你这么聪明,一早就知道川静的底线在哪......为何却连尝试也不敢?”青魔用曼妙的声音和妖娆的语调挑唆着她:“噢——我知道了,莫非你喜欢上了川静?怕这么做伤了他的心?”

“......胡说八道!”幺罗吼道。

“只要川静不放你,你永远逃不掉——触怒他会不会有一丝希望?”

周围,火焰已经接二连三的拼成一片。此刻的幺罗,眼里已经见不着这朵朵升腾的火花。她在意的是:青魔是如何看穿自己的。

不错,从静湖相遇一开始,幺罗就知道川静最在意什么,他能容忍的底线在哪。

可是,自己明知却不愿为之。

“丫头,我一挥手,便能让这火花儿停住——只要你一句话。可你想清楚......川静和自由,你如何选择?”青魔又笑盈盈的看着幺罗。

川静......和自由?......怎可相提并论!

在火光窜到下一丛树之前,幺罗做出了选择。

川静只不过救了自己。

她抖甩落了棉袍上的雪,将之点燃.....拖着这件燃着的川先生为她亲手缝制的棉袍,走向对面那些平静的树林......

川静他在意什么?

早在镜湖初遇,川静就说的很明白“不要再造杀孽.....”

来到静川,她还记得那句“我要你放下杀戮,回归正途.......”

杀戮,是万恶之首。

山中开始有鸟雀惊恐的鸣叫;野兽们纷纷从沉睡中醒来.......大地开始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呻吟。

狂风摧垮着成群逃出的鸟儿翅膀;火海肆虐的吞杀着静川里的一切生灵!

炽热的花朵从一棵树蔓延到另一颗树,在这一丛丛火树之间,有一个人在纵情的笑着,徜徉着......她放下了那压抑已久的负重,疯狂的喜悦犹如火焰般燃烧了她的理智。

或许她本就是喜欢杀戮的恶鬼,热爱毁灭的火魔......满山的哀嚎与她的欢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的心中已早已没了川先生的身影,甚至没有了那个楚楚善良的阿筝......

“天性......”半空中,青魔看着这一切,喃喃的说。

川中成了赤红的炼狱.....每一株草木焦黑的被火焰剥夺着最后的生机;被烈焰炙烤着的雪里,鸟兽们奄奄一息伏在地上残喘!这延续了上劫兆岁月的静川,此刻悲惨的放弃了最后的挣扎。

在火中迷失的幺罗,此刻也筋疲力竭。她大口呛着滚满浓烟的空气,靠在一棵幸存的树下咳嗽着。

忽然,她脚下一刺,动弹不得,低头一看,脚连着地面被冰死死冻住。

背后,青魔换了张阴冷怨毒的面孔,轻蔑的说:“……你终究是太无趣,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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