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七日
平都的夜晚如往常一样,喧嚣热闹,小贩的叫卖声笼络不绝,街道两旁的商铺更是挂满了红灯笼,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停下脚步,一切似乎都透着一种安静和祥和。只有极少数的灵力者注意到这随风飘来的丝丝血腥。
凌王府中:
“殇儿,听娘亲的话,躲在这里,不管听到任何动静,不到天亮,不要出来,知道吗?”
一名身着苏流仙裙,头戴凤头钗的女子扶着一个男孩的肩膀,满脸泪水。
“娘亲?”男孩疑惑的望着女子,即便他比同龄的孩子聪明百倍也不明白他的娘亲为何今夜这般奇怪。最终,男孩轻轻抚去女子脸上的泪水,说道“殇儿知道了!但是娘亲,父王曾说娘亲的泪水很珍贵,所有,娘亲不哭了好吗?”然后便给了女子一个大大的笑容。
女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自己的儿子,他是那般懂事。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但泪水却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她猛地抱住男孩,天知道她有多么不舍,天知道她多么想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女子缓缓抬头缓缓放开抱住男孩的手,“殇儿,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要学会坚强,你的师父会来接你,去凡丰找你萧叔叔,去找你绯姨,还有便是照顾好洛洛,好好保护自己,好好……活下去。”说完便在男孩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下一刻便将他推进密室。
黑暗包裹着男孩,男孩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将头埋在双膝之间,他努力回想娘亲的每一句话,努力抵抗对黑暗的恐惧。密室外沙漏里的细沙一点一点流逝。当清晨的一缕阳光射到男孩背上,密室的门开了。血腥味扑面而来,小伐殇强忍眼角的泪水,走向那血色的源头。
穿过房间,穿过书房,走下台阶,血腥的味道一点一点加剧,一具具尸体渐渐展现在他们眼前。伐殇缓缓闭上双眼,压下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再睁开眼时,琥珀色的眼瞳里再看不见一丝生气。
小伐殇在一具具尸体中穿梭,他看见了昨日还教导自己父亲正躺在那冰冷的地面上。而趴在他身上的是他最爱的娘亲。血为地面刷上了一层红漆,蓝色的苏流仙裙早已被染成了红色。
伐殇跪倒在他们身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物是人非,没有话语,没有泪水,甚至没有一丝表情。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疯狂的在被他父亲母亲杀掉的黑衣人中寻找着什么。许久,一块沾满鲜血的玉佩出现在他的手中,仔细查看,发现玉佩的右下角有一个羽。心中的疑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
他想起了那金銮殿上的人儿,想起了几天前他还与父亲交谈,想起了他当时对自己的夸奖。
他握紧手中的玉佩,似乎想将其捏碎,但他知道他不能。
突然,门外的动静不禁让他隐藏起所有情绪,将手中的玉佩放回原处,门被推开,一群身着铁甲的人冲了进来。君伐殇站起身,平静的扫过冲进来的领头人,即便冲进来的都是铮铮的上过战场的汉子,也因眼前的一切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属下来迟了!”只见领头人单膝下跪,双手抱拳,将头深深低下,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而他身后的铁血男儿都与之同步,几百人高呼“王爷,属下来迟了!”
君伐殇静静的看着领头人,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几百人。他们都曾与父亲同生共死,君伐殇走向那领头人,以他小小的手掌托起了那领头人,以平静的语气道“沐将军请起。”说完,便径直越过他,走向他的身后,将斗气注入声音,说道“诸位请起。”沐横回过头去,吃惊的望着眼前这个四岁的人儿,心疼与怜惜弥漫在他的心中,他想起了男孩第一次去军营时脸上灿烂的笑,想起了骑马奔驰时的喜悦。想起他……曾经喊他沐叔叔,而如今……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皇上驾到!”
一道黄色的身影映入众人的眼帘。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只见众人同时跪了下去,而他站立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大胆,你……”太监刚想说什么便被伐殇冷眼扫了回去,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却被皇上拦住,挥手让其退下。
“伐殇还沉浸在这失去双亲之痛。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皇上仁德!”
“好了,众卿平身!”
“谢皇上!”
皇帝走到伐殇面前,擦去他脸上的一丝血迹道“可怜的孩子!”然后便向身后的太监道“传朕旨意,凌王满门惨死,仅留世子君伐殇一人,朕深表痛心,特赐其风光大葬,并入皇陵,其子继位,世代世袭!”
老太监转眼望着小伐殇“凌王爷,还不快谢恩!”
君伐殇低着头,没有人看见他眼底的寒光,即便万般不愿意,一句谢皇上还是脱口而出,刚要下跪便听到皇帝说:“免了免了!”然后便离开了。
小伐殇抬头看着那渐远的黄色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第二日圣旨昭告天下。
七日后,老凌王与其王妃殡入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