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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索潮海

索潮海、索三纳父女二人坐火车离开广州的当日,发生了一点儿让人后怕的事情,不过也是因为这件事,索潮海一扫连日来被光头男挑起的落寞,重拾自信。

当天,父女二人坐出租车抵达火车站,正值春运回潮,周围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刚一下车,索潮海只觉身边猛得晃过一双恶犬般的眼睛,那人中等身材,藏蓝色的服饰好似某种工作服,微微低着头、身子直挺挺的不太自然——不对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正如情场高手薛明青很容易从眼神判断出一个女人是否对自己有幻想一样,常年练武并且曾经积累过不少打架经验的索潮海也很熟悉那种人在发狠前蓄势的眼神。

索潮海不禁警觉起来,他前后左右观察一番,倒没有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但从那时起,他一边推着索三纳加快了进站的步伐,一边默默地咬住了蓝衣人的动向。

真是让索潮海碰上了!在排队进站的那一阵子,索潮海越看越不对劲,据他观察,那蓝衣人正在和其他几个戴着帽子的年轻男子慢慢集结在一起……“****!”虽然白芳芳总是不让索潮海讲粗口,但他相信这绝对是一个需要爆粗口的时刻:“****!”这一声,被站在他前面的索三纳不清不楚地听见了:“爸,什么?”

一时间,索潮海的脑子飞速地运转了起来:“难道要让纳纳跟我并肩作战,不行……要是个儿子,老子就让他跟我一起干!可她也是个练武的人呀,我这算是重男轻女吗?可是!难道要让纳纳跟我一起去打架!?”脑子里虽然有这样一团浆糊,但索潮海在行动上却没有半点迟疑:他先把身上一个斜挎的大包取下来挎在索三纳身上,又把背上的书包挂在索三纳前胸。这样一来,加上原本的背包,索三纳身上一共被挂上了三个大包,又被索潮海在肩膀上拍了一下,还没站稳,双肩又重新被索潮海大力扶稳。索潮海情急之下胡乱找的理由是:“纳纳,这是你第一次出远门,你要证明给我看你长大了,否则我跟你妈还是看不起你!”

“什么!?”索三纳皱起眉头。

“现在春运,火车上人非常多,你去给我负责抢行李位!你要抢不到,咱们这三个大包根本没地方放,到时候你就给我一路抱在身上。难受死你!”

这话也只能用来忽悠没见过世面的索三纳,明明是春运回潮,北上的列车怎么可能连行李位都满仓,但是索三纳信了,她不由得紧张起来,问道:“爸,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抢吗?”

“我刚看见一个熟人,在那儿。”说着,他把索三纳的脸掰向跟那伙可疑分子不同的方向,又立马掰回面向自己,纳纳紧张的小脸让他瞬间错觉女儿变回到了小时候的模样,好像一捏就会碎掉的样子,“你要是搞定了,我以后就完完全全向着你,薛明青这单事儿,以后你妈要是敢再提,我就骂她!”

“好!你放心!”索三纳被爸爸的这句承诺戳到了要害,不由得浑身是劲,此时进站的队伍刚好排到她,于是她摩拳擦掌地就准备向着火车狂奔过去。

索三纳过了安检,一路奔上二楼候车大厅,远离了一场武斗,得以继续当一个没有打过架的练武之人。

望着女儿的背影渐远,索潮海回身朝着那伙人的方向走去。他记得几年前,哪个地方的火车站是曾发生过一伙暴徒砍人的事情,他不太相信又有这种事、而且还让自己碰上了,然而,确有那么一伙人,都蒙上了面,就站在离自己约莫百米处,此刻,大惊小怪的情绪没有任何意义。

进入了某种专注状态的索潮海,眼神里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感情色彩,只见他双肩微耸,活动了一下肩颈。

索潮海打起街架来有一套十分粗糙的思路:

第一:尽量保持站立,不要倒;

第二:不管对方身上什么部位,只要瞅准了,抓不住的就狠打,能抓住的就扭坏;

第三:如果不幸倒地了,那么,不管对方身上什么部位,只要瞅准了,抓不住的就狠打,能抓住的就扭坏。

索潮海形容这种思路为绝圣弃智,无招胜有招。但这番说辞,他偶尔对武馆学员们讲出来时,得到的反应要么是愤怒:“索师父,你这算什么嘛?一说到实战你就藏着掖着了吧。”;要么是讥讽:“索师父,你到底行不行啊,没有什么具体的招儿吗?”

实际上,索潮海怎会不懂招法,他也曾苦心钻研过各门各派的各种招法,打法、踢法、摔法、锁法、解法……而每当有学员要求他教一些具体而实用的招儿时,他一般会先说:“先站稳,膝盖放松,用腰力带肩、带胳膊,狠狠地照着坏人的脸颊打过去,打的时候拳头要捏紧。或者,看着对方的眼睛,猛地一脚踹他肚子上……所以你每天都要马步冲拳、弓步冲拳各100下,正踢、侧踢各100下,其他的就先不要求你了。”

这时,学员通常不会满足:“四两拨千斤的那种有没有?”

“没有……”

“有没有那种带点儿技术含量的,这样一拳一脚的,谁不会啊。”

于是,索潮海只好演示出某个手臂撬别、锁固、别脚等技术动作,这下学员才会满足,通常会立即找个拳友相互演练,不亦乐乎。索潮海则在一旁默默地叹息,因为在他的认识里,有时所谓招法跟实力之间存在一个微妙的悖论:如果你能用某些招法制服对方的话,那么你的实力一般是在对方之上,而如果你的实力在对方之上,那么你就没有必要使用什么巧妙的招法。

然而,也不能怪学员们不能领悟索潮海那质朴的风格,这套所谓无招胜有招的思路,主要解决的是战斗意志的问题,只对索潮海这种实力过硬、技术熟练的人有用。

实力过硬意味着判断准确。眼前一伙共五人(其实当时还有一伙人在另一处行凶,那就不在索潮海的视力范围内了),均蒙面,彼此背对着仿佛摆了个圆圈。索潮海很快判断出这几个人的战斗力强弱,从而大致形成一个战术,至于他们是何来路、有什么诉求、为什么要行凶,索潮海就无法得知了。

这场一人单挑五人的街架,索潮海是这样打的:

那五人其中一人脑后高束着约3厘米长的卷马尾,如果以他为十二点方向,那么顺时针依次为蓝衣人、粗胳膊、小不点儿和强人(索潮海在战前分析时临时给每个暴徒定的外号)。

马尾男被从他背后杀出的索潮海定为第一个打击目标。当索潮海迅猛地从小不点儿的正面钻进敌阵时,小不点儿看着他那张面不改色的脸,几乎要以为他是自己人了。

索潮海右手抓住那撮马尾辫,旋转着往自己身前下方猛一拉扯,顺势左膝盖朝对方鼻上顶去,这个动作算是泰式缠抱的变体——抓头发缠抱加冲顶膝,紧接着左肘强力横击对方耳部。马尾男估计是个爱臭美的,在巨痛中摸到自己鼻梁骨断歪了,痛不欲生地喊着“我的鼻子”晕晕乎乎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索潮海向右移步,左手肘变拳,顺势划向蓝衣人的太阳穴,打出双封贯耳,这招双封贯耳,双拳并非完全同时击中对方,而是有一个很短的时间差,左侧遭猛击后,蓝衣人脑袋右弹,瞬间又撞上索潮海的右拳——蓝衣人除了倒下没有第二种结果。

蓝衣人正摇晃着,粗胳膊已经意识到己方阵营出现问题,立即挥刀砍向索潮海,此时,蓝衣人仍未完全倒下,索潮海抓着他的手臂挡了粗胳膊一刀。在失去意识的过程中,蓝衣人胳膊遭砍,浑身似乎抽动了一下,而粗胳膊在刀落的刹那,发现砍到的是自己兄弟,内心也抽动了一下。就在他抽动的一刻,索潮海继续向右,左手已抓住粗胳膊的右手腕,右手擒住粗胳膊的右手臂肘关节,腰带身,猛力左转,粗胳膊那粗壮的胳膊糟到撬别,先是剧痛,紧接着上身趴向已经倒地的蓝衣人,索潮海进攻不停,捞起粗胳膊一条腿,左臂屈肘夹紧,用他那皮糙茧厚、宛如大号老虎钳子般的手,抓着粗胳膊的脚,随便扭了一下,粗胳膊的脚踝也被扭坏;

接下来不是很顺利。强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了索潮海身上,连着几刀砍过来,索潮海躲闪的同时,捡起蓝衣人的刀,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索潮海用刀架住了强人的刀背,翻刃朝着强人的面部从左朝着右前方一个弧线划过去。索潮海没看错他,强人果然有实力,这一刀被他躲开了。

不过,强人后退这一躲,重心不太稳,而索潮海不需要调整重心(用他自己的话说夸张一点就是他混身上下处处都是重心),一刀砍空不要紧,继续往前钻,左拳斜上勾,击中强人右腮,强人受挫,半步后退,索潮海左臂屈肘锁住强人右臂,贴着他半步向前、右手弃刀,步法走的是形意半步崩,手捏的是凤眼拳,拳路上勾,击下颚,再接一个横扫肘,强人晕倒——索潮海把他定为强人,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很强,他只是在这五个人中相对强而已。

小不点儿此时已经自动弃刀,钻进人群,企图假扮成路人,却被一个头脑清醒、身强力壮的男子从身后扑倒。

此时,索潮海已撤出火场,按照他的经验:打不赢要跑,打赢了更要跑,因为但凡是打了架,不管你有理没理,都免不了要被提溜到警察局去一番说道。他当时哪有工夫去警察局说道,他还急着赶火车呢。不过眼见着安检是过不去了,索潮海立即离开了火车站,改搭高铁。

因为索潮海的介入,这边五个暴徒的阵营动静相对较小,几个路人遭到砍伤,伤情并不严重,人群也没有完全混乱,一切发生得太快,有些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还在围观。警察赶到时,三个蒙面暴徒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个清醒的却动弹不得,剩下一个正被壮汉坐在身下。

面对警察,壮汉的讲述是:“有个高手把那四个全部干倒了,前后不到一分钟,绝对是专业的。但是我感觉他好像不想暴露身份,一转眼就不见了,我怀疑是个便衣。”

“便衣?”……

警方后来调出监控,曾展开一番讨论:

“此人出手快、准、狠,但又很有分寸,没把人打死,绝对是训练有素。”

“说不定是我秘密侦查力量正在执行什么其他任务,不方便暴露身份。”

“我建议可以低调地调查一下,如果贸然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人,可能会给其他兄弟单位造成不便。”

然而,这种“低调的调查”并无下文,警方当时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确实无暇顾及这个神秘的“便衣”。

而关于这起事件的种种后续,平时不怎么看新闻的“便衣”索潮海后来也都没有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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