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赴一场春的约
文｜木鱼书缃
13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在抽屉里发现一块怀表。古铜色的上盖刻着一只抬耳的红眼兔子。
这是在广州那年一个古玩市场发现的，知道外祖父特别喜欢这种小玩意儿，我就买来等着回家的时候送给他。
可是因为那些变故，我竟然一直都没有回去。
我拿起怀表，把它收到皮箱里。
父亲带着两岁的小侄女老早就站在村口等我了。
我看着小侄女冻的通红的小脸，责怪父亲说，怎么这样心急，说了回来，你们在家里等我就好。
父亲只是笑而不语。小侄女怯生生的指着我问父亲说，这是小姑姑吗？
我抢在父亲前头搭话，拍着她的小脑袋说，是呀，我就是你小姑姑呢。
母亲早就站在门口张望了，我看见她鬓角又填了许多白发，有点鼻子发酸。
“还是那么干瘦。”母亲看见我，和我一道进门。“你嫂子知道你回来，张罗了一大桌子你爱吃的。”
家里什么都没变，哥的胡子更显得人入中年。嫂子身形圆润，已经怀了二胎。
回家就是，没有太多话，却会在一顿饭的光阴让人满血复活的能量场。就算你万般千般无奈于生活于工作，到了这里，你就可以收起所有锋利的羽翼，欣赏没有波澜的夜景。
吃过饭，我跟母亲说，我要去一趟外祖父那里。母亲说，你外祖父大不如从前了，你难得回来，快去吧。
夜空繁星璀璨，母亲和我并肩走在路上。家里的光景，仿佛是深秋，落叶铺满悠长的小路。
我跟母亲说，秦沐和我性格不合适，我们在两年前就分开了，我现在在北京。开始不太习惯，可是现在都好了，我有两个可爱的室友，而且，这个秋天，我突然辗转联系上一个老朋友，我们相处很愉快。
我揽着母亲的手臂，就像是诉说今天买了什么衣服，明天又换了一般平静。母亲仰头看我的眼睛，只是微笑着说，一个人在外面，不要太逞强。
只是我没想到，推门而入，眼见到的却是外祖父瘫卧在床上。
母亲解释说，没告诉你，春天的时候，外祖父身子就不好了，不想雨天滑了一跤，就老病新病一道来了。
我看着外祖父皱纹细碎，一团东西像是堵在胸口。外祖父看到我开始变得温和，我却避开他的眼神，想哭一场，外祖父已经不晓得我是谁了。
记忆里，他还是一副精神矍铄的神情站在院子里打拳，要么就是在阳光的宽敞子里眯着眼晒太阳。我只是一年多没有回来，他怎么就变成这样？我紧紧握了手里捂得发热的怀表，我亲爱的外祖父，他现在已然不会再摆弄这些玩意儿……
我开始悔恨自己，悔恨时间。
我该早点回来的，我该在他还清醒的时候回来看他，让他认出我，不然，他记忆里一定是在寻找我，一定也在惦记我为何总是没有回家。
我在泪眼里凝神看外祖父的干瘦的脸，又转眼看母亲的斑驳白发。我跟自己说，夏心你个混账，你怎么舍得让他们那么牵挂却也不敢问起你的过往。
回来的路上，母亲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一路无话。
回到家里，小侄女在电脑案前，我看见电脑桌面还是我老早时候的旧照。小侄女指着屏幕里的人跟我说，你看，这是我小姑姑。
听着她此语一出，我完全止不住的抱着她大哭起来。
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原来这么长，也这么残酷，在一个“渐”字里悄然改变了所有容颜，我以为不变的，其实都已经变了。
夜里，我靠着母亲靠的很紧，母亲和我，一夜无眠。
以前一直以为，成长其实就是时间，现在才懂得，成长是被忽略的时间。
不管再发生什么，不管我再有多少不堪，我都不会再这么让自己任性，我不想错过时间，更不想错过亲人的老去，我害怕一切来不及。
我现在开始真正想要一个安定的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