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死吗?”
韩修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单人病房里。
除了那套古怪拳法外,他从小跟着唐人街那个开医馆的杨老头,还学了一身杂七杂八望闻问切的中医本事。
加上战场上磨砺了七八年,所以,这辈子二十几年里,基本上所有疑难杂症,内伤外伤都见识过了。
都说久病成医,本就有些底子的韩修,则是见多成医。
所以,当他看到病床上的小女孩时,便瞬间得出了判断……
想要等手术室和医生完全准备好,已经来不及了。
小姑娘的症状,是张力性气胸导致的单肺萎缩。如果不尽快刺透胸壁,解决肺腔的气压,另外一个肺也会很快萎缩,彻底停止身体的氧气循环。
如果不及时处理,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勉强赶上了手术,心肺功能和大脑,也很可能会因为长时间缺氧,而导致不可逆转地损伤。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判断是百分之百正确的,但其他人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从医学院就是尖子生,工作以后也是顺风顺水,从来就是被恭维和顺从的赵哲,没想到,自己作为这个医院最优秀医生的权威,今天竟然会公然被一个小保安挑战。
“你算哪根葱?别信口胡说!赶紧滚出去。”赵哲气急败坏,英俊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大声呵斥道。
“你挂着副主任的头衔,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实话。”韩修坚定站在病床前,毫不示弱。
“那又怎样?这里是滨海最好的医院,做什么都要按章办事。赶紧让开,耽误了治疗你负责?”
赵哲气愤之下,一时口不择言,竟将实情说了出来。
韩修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鄙视的光芒,反问道:“赵医生,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按医院的规定走了正常流程,也不管还有没有更好的选择,就算最后病人死了,反正没有你半点责任了,对吗?”
“我……我只是按章办事而已。你一个外行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赵哲有些慌乱说道。
一旁,已经快要奔溃的少妇,听了两人的对话,勉强打起了一丝精神,看向赵哲问道:“赵医生,这位小伙子说的是真的吗?还有其他更快的治疗方法?”
赵哲黑着脸冷冷道:“你是信我还是信一个外行路人?我说等手术室就乖乖等着。”
韩修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说出来的话自然没什么可行度,所以忙拉过打完电话回来的白溪,说道:“小白,你是护士,肯定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你来说。”
“白护士,作为你的领导,我警告你,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赵哲阴沉着脸,威胁道,
看起来也是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白溪,一会看看赵哲的脸色,一会看看病床上可爱又可怜的小姑娘……最后,猛然点了点头,像是给自己打气,转头对少妇道:
“裴姐,小晴这种情况,确实需要手术。但十万火急,如果耽误的时间稍长一些,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那……到底怎么办?”听到生命危险几个字,姓裴的少妇,眼泪再一次哗哗流了出来。
“可以做紧急穿刺。不过……这里是内科病房,不知道有没有医生会这个。”
少妇听了这话,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赵哲,哀求道:“赵医生……”
赵哲忙慌乱摆手,拒绝道:“别说我不会,就算能做,我一个内科医生给人动紧急手术,是要被革职的。”
“是孩子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工作重要?”韩修忍不住怒吼起来。
“我不管……”赵哲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撕下了最后的面具,也叫了起来:“反正我按医院规定的流程走了,就算没救活,也不是我的责任!”
去你妈的,这还是人话吗?
韩修正准备狠狠地给这个无良医生一拳,身边咬着嘴唇的白溪却突然开口道:
“赵医生不愿意做,我来试试吧。我去拿导管,真出了事,我负全责。”
说完这句话,小姑娘便猛然转身,向门口跑去。
但没想到,赵哲比白溪反应更快。
在小护士动身的瞬间,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已经抢先一步,窜到了门口,一把将病房的门带了起来。
他整个人的身体倚在大门上,歇斯底里咆哮道:
“你动手,也算我们内科的责任。总之,在外科的人到达之前,谁也不准出这个屋子。”
听了这话,白溪难以置信地呆呆站在原地。
而姓裴的少妇,作为一个母亲,却在绝境中,被激发出了最后一丝巨大的能量。
这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女人,突然之间,像一头发怒的老虎,猛然冲向赵哲,一边手脚并用地厮打着,一边咆哮着:
“混蛋!瞎了眼的混蛋……你知道小晴是谁的女儿吗?真有个三长两短,把你挫骨扬灰都赔不起啊。”
……
……
病房里,一片鸡飞狗跳。
可不管少妇怎么厮打,赵哲却像是铁了心,就是不让开。加上穿刺的导管,只有一楼的急诊室有,所以大概一时半会是没指望了。
韩修不理会闹作一团的三人,重新低头看着小女孩的脸。
可爱的西瓜头下,是浓密而修长的睫毛,和粉嘟嘟的小脸。如果不是因为脸上刺目的青色,简直就像一个熟睡中的洋娃娃。
不能再等了。
在心中做了决断后,韩修眼中的目光瞬间变得坚定和犀利起来,接着,暴喝一声:“都住手!”
一男两女,被他的吼声震慑住,转头呆呆看着他。
韩修三步两步来到白溪面前,一把将小护士胸口插着的圆珠笔摘了下来,嘴里说道:“来不及了,只能博一把了。”
然后,他快速将圆珠笔的笔芯卸了出来。接着,双手发力,猛然将笔身从中间折断。
“你……疯了吗?”赵哲似乎意识到韩修要做什么了,一脸震惊地喃喃道。
韩修此时哪有时间理会?
他走到病床前,将小女孩的睡衣领口轻轻解开,用手指测量了一下大概的位置。接着……
韩修将手中一段为二的空心圆珠笔,高高抬起到半空。
就这么,毅然决然……
狠狠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