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了誓师大会,同学们又再次回到瓦屋平房的旧教室里,各人整理了自己的学习用品,装在自带的塑料袋里,你帮我、我帮你的把课桌和凳子从教室里搬出来。
记得刚上初一的时候,用的还是学校的两人一桌的长条课桌,到了初二,不知怎么的,学校就不提供课桌了,同学们都是各人自己准备课桌凳子带到学校来,那一段时间,街上的涂木匠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还请了个小木匠,日夜赶工做单人单桌的课桌凳子,生意好的出奇。
现在毕业了,学校叫各人把自己的桌子凳子搬回去,腾出教室来,家离学校近的同学,推个自行车绑在后架上就拖回去了,再有的你帮我抬,我帮你扛的,也都弄回去了。
还有一部分家远在校住寝的同学,他们的课桌,一时半会搬不回去,有的同学见课桌已经破旧不堪的,干脆不要了,自己还踢上几脚,让桌子凳子全部散架,食堂里的负责做饭的师傅们就赶快把这散架的桌子凳子捡了弄到自己宿舍杂物间里堆着。还有的住读生同学就跑到街上叫了三轮车,几个人一起连桌子凳子和住寝的行李一起拖了回去,到家了各人平摊一点路费。
大妮和方子相互帮忙把桌子凳子搬回了家里。这一次,就没有像上次那样偷偷摸摸的搬了。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后,妈妈给准备了毛巾牙刷两件换洗衣物等一点简单的行李后,大妮就去学校和同学们集中汇合去了。那天,学校租了三两班车,驾驶室玻璃窗前都贴了大红的“中考专车”条幅,三辆车的前面还有一辆派出所的警车开道。
除了几名教师子女的父母在跟他们的孩子交待着什么,其他同学基本没有父母和亲人前来送行,那个时候,父母对孩子考试的重视程度远没有今天这么深远,饮水乡参加中考的大部分都是农民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在那个年代还没有陪考和送行的概念。
所以,不一会儿,同学们在老师的指挥下,各自按要求在指定的车辆上就座,待坐定后,带队老师又清点了一遍人数,确定无一人漏掉后,就吩咐司机关了车门,三辆中考专车载着一百多名同学朝县城出发了,出校门的一刹那,车后响起轰鸣声,那是送行的鞭炮在鸣响,一切都是为了有个好兆头。
大妮坐在车里靠后的位置上,这是她记忆中平生第一次坐汽车单独远行,没有父母的陪伴,没有亲人的照顾,车上还有许多同学和她一样,被汽车载着驶向一个他们全然不知的远方,那是一个比饮水乡大得多的县城,中考的考点都设在县城的中小学里。
同学们一路兴奋,一路欣喜,只被沿路车窗里划过的陌生景象所吸引,似乎全然忘却了自己坐车是干嘛去的了。满车坐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仿佛一群脱了桎梏的鸟儿,间或有带队老师的大声吼叫:“同学们,小点声,不要影响司机开车。”但这种制止产生的沉默有效时间不超过三分钟,马上就会被某一同学发现车窗外的新事物情不自禁的尖叫打破,然后大家又说说笑笑一路向前了。
大妮有些晕车,坐在车的后面,车尾的颠簸让大妮有些想吐,但车子里挤得满满的人让她动弹不得,她努力使出全身力气使劲扒车窗,企图能弄出一点缝隙来,好透透气,可是车窗像生了锈一样,怎么也扒不开。
司机每踩一次刹车,坐在车尾的大妮胃里就会翻江倒海一次,但她极力忍住,千万不能在车里吐了。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车开到学校在县城租的住宿地,在马路边停下了,大妮随着车里的向车门涌动的人群下了车,一下车她就吐了。
有同学看到大妮吐了,就跑去告诉吴老师,吴老师都没有过来看一眼,极其平淡的说了一句:“晕车呕吐,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倒是一同前来带队的女汉子化学老师走过来,扶了一把大妮,叫身边的同学赶快拿一瓶水过来,递给大妮,让她漱漱口。
大妮此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自从女汉子老师撕了她的作业本之后,她就不怎么喜欢女汉子老师了,甚至有些惧她,但此刻女汉子老师的这个小小的举动让大妮心生感动,过去对女汉子老师的那些怨恨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了,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上去拥抱一下化学老师,但她忍住了,在住宿地的院子里缓了一下神,歇了一会儿,就被带队的老师分成几个小组,领到不同的房间,放好行李,不一会儿,就又跟着带队的老师去看考场了。
看完考场回来,就在租住地后面的大食堂吃晚饭,同学们十人一桌,老师们单独一桌,同学们都吃的很欢,唯有大妮晕车呕吐了后,胃里不舒服,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吃完饭,带队老师交代了一些“不许出院子门,不许逛街,注意个人安全”之类的话后,吩咐同学们各自回房间洗漱就寝了。
一夜风平浪静,第二天一大早,集中吃完早餐,大妮和同学们在吴老师等人的带领下奔赴考场,在静得可以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的考室里,在两位监考老师火眼金睛的注视下,奋笔疾书,两天半的考试历程紧张又漫长。
每一门考试结束,一出考场,就有同学相互对答案,估量自己考得怎样,大妮没有心情,也就没有参与他们的行动,吴老师反复强调,叫同学们不要对答案,以免影响下一场的考试发挥,但没有几个人真正听他说,大妮倒不是听了吴老师的话,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因为她心里很彷徨,即使自己参加了中考,不管考得好不好,以后又将何去何从呢?所以,正可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欲说还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