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花长开生意失败,人变的落魄以后,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浑浑噩噩,老想着一本万利,哪天能发一笔横财,对赌博卖彩票摸奖等事,明知道有的是陷阱,就算中大奖也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他还是在内心深处期望他就是那亿万分之一的幸运者,梦想中应该有,万一实现了呢。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等着他,他做的梦无异于守在慢慢老去的岁月里,指望着天上掉能掉下馅饼来。
这个家因为花长开很上一段时间的散漫逃避与自我颓废,也因为孩子们接二连三的求学升学,。家里的债务就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贾少兰的钱,是被逼着还了,但还有其他人的钱,就算天天来逼,这个家也是一时半会拿不出来的。
家里经济条件,本来就不好,其实吃什么穿什么都不是做重要的,孩子们最怕的是别人登门要债,害怕别人找上门向他们投过来的轻蔑傲视的目光以及数不尽的冷言冷语,更多的时候,他们看到是母亲林德青的在外人面前的各种低三下气忍气吞声,听到的是母亲在家人面前的各种抱怨和指责。
唯一不同于其他家庭母亲的是,在孩子们的记忆里,妈妈林德青抱怨过后,又常挂在嘴边说着那几句话:“我没有读过书,没文化,吃了没文化的亏,才嫁到这样一个窝囊家庭,一辈子都只能靠出体力活顾一张嘴,这些年,一屋子的伢,大大小小,我就不停地浆衣洗裳,烧火做饭,还要在外面劳扒苦做,自己想做点生意买卖,可一个人不识字又不识路,都不敢单独出个远门,我是绝对不希望我的孩子走我的老路的,孩子们呀,你们读得好,只要考得上学,我砸锅卖铁也会供你们读,但是,读不好,不想读,我也不会勉强你们的!”
三妮考上大学了,妈妈林德青心里是高兴的,但她也苦于没有钱给三妮交学费,又想不出其他办法来,但三妮的书一定是要去读的。最后还是花长开,硬着头皮去找三妮的秀姑姑,说愿意跟着秀姑姑的大儿子,也就是他的亲外甥李辉发到他们工地上做事,以工抵债,看能不能先借一点钱给她救急。
秀姑姑心里,其实一直对这个娘家大兄弟无可奈何,她常常是恨铁不成钢,但又不可能见死不救,既然兄弟来求他了,她也就还是想帮着花长开一点。
秀姑姑对着大儿子李辉发说
“辉发呀,你们兄弟几个,现在都成家立业了,不管有钱没钱,都不能看着舅舅家这样,见死不救吧,你妈我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两个娘亲兄弟了,我现在还没死,你们无论如何,也要看我的面子,只要有能力,就一定要帮你舅舅一把吧!以后我要是死了,眼不见心不烦了,随他怎样我也看不到了,你们怎么做我也管不了了!”
李家三兄弟对母亲都是十分孝顺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现在在建筑工地上做包工头,家里的经济还算宽裕。他们两兄弟看到母亲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伤了母亲的心,就答应借钱给大舅舅,再说,这个大舅舅和小舅舅花又开相比,虽然是有些懒散不羁,但这一次他毕竟是为舅表妹读书而来,说明他还是想尽做父亲的一点责任,虽然没钱又没大本事,但他又不是做什么大坏事的人,所以,这一回他们还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就借些钱,给他们的大舅舅渡过这一难关,另外两兄弟还以他们母亲的名义,又拿出一千块钱钱给花长开,说是送给三妮的,祝贺三妮考上大学的。
三妮去上大学的时候,家里也是什么都没有为她准备,她就穿着一件旧T恤衫,一条过时了的涤纶裤子,脚蹬一双高中时候的旧球鞋,背了一个简单的行李包,和爸爸花长开一起去学校报到,不过,这一次,送她去上学的不只有爸爸花长开,身边还多了大姐花大妮。
他们父女三人一起去了三妮考上的那所交通大学,花大妮过去在那三类大学几年里见了一些世面,这时候也算派上了一点用场,她一看到大学里开学的那场面,人山人海,学校的分区又多,但这个时候她没有惊慌失措,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帮着三妮跑完所有的入学手续,并在办理入学缴费的时候,还意外打听到,学校开辟有入学绿色通道。
所谓入学绿色通道,是专门针对那些贫困大学生而言的,国家有最新的扶助政策,可以免息提供四年的大学生助学贷款,让那些考上了大学的贫困学子,能顺利进入大学上学,不会被高昂的学费挡在了大学门外。
在大妮向学校一名工作人员详细地咨询三妮报名费的事项,问及学校四年的学费可不可以分期缴清时,旁边的一名学生模样的男士工作人员走过来说了一句:
“这位同学,你的普通话说得不错哟,你问的这个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真的是大一新生吗,我是大四的学生,在这里勤工俭学,帮助学校接待新生的。”他还朝大妮晃了晃他胸前挂着的工作牌。
他在旁边观察大妮好半天了,看到别的同学报到都是全家人前呼后拥的,这个女孩却一个人跑前跑后,穿着一身白衣黑裙,在他眼前都晃了好几个来回了,却没有看到一起陪着来的人,他还以为大妮来上大学,并且还是一个人来上大学的,就心生豪气,对大妮说:
“这位同学,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如果是因为没有带足够的钱也不要紧,我告诉你,你是可以先报到注册,正常入学的,以后再找个时间补交学费,另外,你注意到没有,学校还开辟有绿色通道,这是关于国家助学贷款的宣传单,上面介绍的很清楚,还有,在绿色通道那里,还可以进行助学贷款登记,优先办理助学贷款的,以后再补齐证明材料就行,你看,朝我左手指的方向,前面大约一百米处,往地下车库方向走就是的。”
这位大四男生说话语速相当快,一口气说的话也相当多,他生怕自己解释得不够具体全面,说完了还问大妮还有没有不清楚的地方。
大妮心里觉得这男孩好单纯,有些想笑,但她还是点点头,说自己听的很清楚了,就谢过这位把她当成了学妹的男生的热情指点,连忙跑到学校进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找到了歇在那里的花长开和三妮,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花长开,花长开听了很兴奋,说:
“那好啊,我们就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三妮,我们就给你办助学贷款吧,这样,你四年的学费一次性就搞好了,再也不用为学费伤脑筋了,唉,国家这政策怎么现在才有呢,大妮,你那时候可是没赶上好时候哦!”
三妮刚到大学来,对大学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再加上车马劳顿,又没吃什么东西,脑子里有些晕晕乎乎的感觉,就只有一切都听爸爸花长开的了,大妮心里其实也希望能为三妮办好助学贷款,这样,三妮就不会像自己那样,到处欠别人的债务和人情了,最多毕业后参加工作,一有钱就还了银行的那限时免息贷款,她相信三妮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将来也一定能找到好的工作,还那几个国家助学贷款一定也没有多大问题。最主要的是,三妮就不用像自己这样,这么些年还要看贾少兰等人的脸色过日子。所以,这样一想,她就带着三妮去了学校的入学绿色通道,给三妮办了初步的相关手续。
原本带过来的学费,就留在了花长开的手上,不过,他这次给足了三妮这个学期的生活费,都存在了给三妮办的一张银行卡里。
三妮就这样上了大学,但是这重点大学的门槛是迈过去了,可是,农村家庭出身的孩子,越过了农门,在这大学里读书学习和生活,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三妮所有的聪明,用在学习上,那是绰绰有余,她是同宿舍四个女生中高考分数最好的一个。可是,她也是这四个女生中,家庭经济情况最差的一个,一开始三妮还受了一些委屈,但是,天生聪明机警又傲气十足的她,总有方法解决摆在它面前的一些困难,后来她居然还和那几个女生成了好朋友,同住一个屋檐下四年,彼此相处还算融洽和谐,谁也不敢随便对三妮有所指点。即使有想法,也不敢当面说,最多背后说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