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55年,麟城一派歌舞平升的景象,裕和之家在这十年里也在不断壮大,像一股汹涌的暗涌在平静的海底下滂湃起伏。
今天,街市上贴着一张告示:寻找手艺精湛的裁缝一名。
侥蹇王子就要结婚了,新娘的服饰还没定制好。
这场婚礼竟拖了整整八年,全因为新娘巧幻的病。
“我也是手艺精湛的裁缝啊,可谁让我去给王妃量身啊!”一个胖胖的壮汉自嘲道,他确实是一个裁缝。
“你不是有一个女徒弟吗?”旁人问道。
“是啊,我那徒弟可是天资聪颖,我的手艺都让她给学去了。”裁缝开玩笑地撇撇嘴。
“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一个大妈说道,她来买菜,顺道过来看看,“要不要我回去帮你喊一声?”
“行啊,去吧,我那徒弟今天都还没来呢!”
“估计学成了就不想来了呗!”有人调侃打趣道。
那大妈和那女徒弟住在同层楼,她像奉了什么圣旨一样,忙不停蹄地回了家。
“哎呦,笑北呀,你在这儿!”大妈气喘吁吁,但话且说得特别顺,好像一口气说完似的,“快去你师傅那店门口看看,好事儿!”
“好事儿?”年轻的姑娘皱了皱眉头,一点也不为所动,继续低着头择菜。
“快去呀,你个丫头,我等下给你奶妈说一声就是了。”大妈比谁都急,不停催促着笑北,生怕完不成任务一样。
“好好好,我这就去,记得和奶妈说一声啊。”
笑北一路走到师傅的店门口,看见果然正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慢慢地往里钻,拨开一个人又一个人,直到看到师傅。
“师傅我来了。”
“啊笑北呀,来啦!”胖师傅掩饰不住脸上喜悦的神色,“我正给他们讲你呢。”
“我有什么好讲的。”笑北笑了笑,接过师傅递过来的那张告示,轻声地念出来。
“你觉得怎么样啊?”师傅问道。
“可是师傅,你就这么把这摘下来啦?”
“是啊,为你摘的。”师傅神气地说道,“这麟城还有哪个女裁缝手艺比你好——要不是师傅我是个男人我就自己去,老了也能赚个‘给王妃做衣裳’的好名声。”
笑北听着师傅的话,知道师傅的激动,不想驳他的好意,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就在他们谈话的当儿,人群已经散去了,一个小吏一脸正气地走了过来:“请问是你摘下这告示的吗?”
还没等笑北回答,师傅便迫不及待地答道:“是她是她!”
“那就请你和我去一趟宫中吧。”
“好,”笑北向小吏点点头,“师傅,等下奶妈若问起,告诉她我去去就来。”
“好,你去吧。”师傅喜不自禁。
到了宫殿,笑北发现不知她一个人摘下这告示。麟城总共留个街区,因此共有六个人。除了笑北之外还有四个女的,一个男的。
一个总管一样的人物走到那男的面前,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那男人便一脸苦恼地出去了,嘴上还嘟囔着些什么。
“剩下五个人,”侥蹇走进来,总管跟他汇报。
“开始吧。”王子吩咐。
总管走到婢女面前,吩咐婢女递给五个裁缝五匹布料,总管这才开口说道:“给你们每人五匹布,在半日时间内做出一套衣裳,都以她的身形为标准。”
总管指了指一个婢女,说完之后带着其他婢女,随着侥蹇走了出去。
房间里剩下五个裁缝和那个婢女,裁缝量身完之后便纷纷忙碌起来,裁剪,加工,针缝,完善。
半日很快就过去了,五件衣服纷纷落成,送到了侥蹇那儿去。
“我也不懂得看这哪件好哪件坏的。”侥蹇见着五件衣服就像犯了头疼一样,巧幻在一旁捂嘴偷笑:“也不指望你能分出个伯仲来。”
“那还是嫂嫂看吧。”峣勋说道,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外头,他对着衣服着实毫无兴趣。
“你去把这衣服穿上,看看哪件不合身,把不合身的挑出来。”侥蹇吩咐那个作为标准的婢女。
“是。”婢女答应着便退到后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婢女走了出来,为难地说道:“王子,这五件衣服都非常合身。”
“哈嫂嫂,你现在碰到难题了,从五件中挑出做工最好的,不容易啊。”峣勋一脸调皮的笑,看着嫂嫂的左右为难,觉得有趣。
“这衣服都做得很好,”巧幻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哪件好哪件坏啦。”
“那你就抓阄,”峣勋嘟囔着,“抓到哪个是哪个。”
“这未免——”侥蹇摇摇头说道。
“你呢,”巧幻将头转向那婢女,“你穿的时候觉着哪件最好?”
“我——”那婢女涨红了脸,不敢回答。
“没事,你说吧。”侥蹇说道。
“我觉得有三个的针线处理得不好——不太美观,穿在身上也不舒服。”说完,婢女赶紧低下头。
“哪三件,挑出来我看看。”
“是。”婢女小心翼翼地将那三件不舒服的衣服挑出来,放在侥蹇面前,侥蹇打开衣服,看到里面挂的牌子,吩咐下去:“让这三个人回去吧。”随手将衣服拿给总管。
“剩下两件——”侥蹇看着未婚妻。
“你们慢慢挑,我出去走走。”峣勋说着站起身来,跺了跺脚走了出去。
“我看看啊,同一块布,同样的刺绣,有的人就懂得将最美的留下,有的人却将最美的裁去,你们说,这能不能挑出哪件好哪件不好?”
王后从门外走进来,径直走到两件衣服那儿:“我刚刚透过窗户就看到这两件衣服了。”
“母后说的有理。”
“这同样能看出一个裁缝的取舍与品位。”王后坐下,继续说道。
“那我们就选择这件。”巧幻拿起那件留着美丽鸳鸯图的衣裳,“让我看看裁缝是谁,嗯——写着一个‘笑’字。”
“是这样,这些裁缝名字里没有重复的字,为了方便我们只写一个字。”
“那你快去把这裁缝找来。”侥蹇吩咐道。
就在这时,峣勋正在散着步,透过窗户看到那裁缝的屋子里有两个女子。两个人都长得亭亭玉立。
其中一个是长着典型的乖巧矜持的模样,大大的乌黑的眼睛,眼里仿佛蒙上一层氤氲,樱桃小嘴血红血红的,多了一分让人怜爱的气息,她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
另一个长得似乎更为吸引人,同样是黑亮有神的眸子,又少了一丝驯服,多了一分不羁与无畏,那薄薄的线条分明的嘴唇显示出她的冷峻,还有那饱满雪白的额头展现着她过人的智慧。这女子此时正在环顾四周,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锐利。
尤其是,对于峣勋而言,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房间的门打开了,总管走了进来,指了指那个低头的女子无情地说道:“你可以走了。”那女子脸上呈现出失望地神色,慢慢站了起来,微微笑了一下,走了出去。
“你跟我来。”总管对笑北说道,笑北收回自己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跟在总管身后。峣勋从窗户边离开,决定再随处逛一会儿。
“来啦。”巧幻站起身来,笑北在她面前站住,“我决定让你为我设计我的婚服。”
“谢谢你的肯定,我会尽力的。”笑北微微笑了一下以示礼貌。
“我会让王总管给你支付你应有的报酬。”侥蹇走上前来。
“我知道。”
“没想到——”巧幻说着,聚精会神地看着笑北,“做出如此细心衣裳的裁缝是一个如此沉默寡言的女子。”
“我不是沉默寡言,”笑北又笑了一下,“我只是回答我该回答的。”
“那好。”巧幻走上前来,握住笑北的胳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笑北。”
“你说什么?”
两个声音从不同地方同时传来,王后猛地睁开闭着的眼睛,峣勋从门外冲了进来。
“我说,我叫笑北。”笑北再次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