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奶妈,”苏穗从床板下抽出一样东西之后,顺手将床铺翻了起来,转过脸,对着普萝奶妈,“你也有东西要给我看吧。”
普萝奶妈惊讶极了,一言不发,看着苏穗从床铺底下慢悠悠地拿出一个小小的,厚重的方形包裹。
“奶妈,你能告诉我,你选择带我来麟国的真正原因吗?”
普萝奶妈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
此时在后院里,孝忠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怀竹的提议,忿然离去。月光下,怀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吐出几个字:“你会答应的。”
原本顺着来时的道路,怀竹可以很快到达厅堂,继续加入众人的晚宴,然而她却对此并不热衷,她甚至希望那些人早早吃完聊完早点回去,她想走另一条更远的道路去散散心,于是鬼使神差地她走上了巾戴走过的那条路。
杂草丛生的地方少不了荒凉,脚下的草微微发出声响,微弱的月光照着黑暗中的草也不能给它们披上一件比黑夜更浓厚的外衣。突然,在平坦的地面上怀竹踩到了一个硬硬的凸起的东西,她冷静地将脚拿开,向后退了一步,弯下了腰捡起东西。
是一个重重的荷包,粉红色的丝绸布料,金色的刺绣绣着一把金灿灿的麦穗。
“好眼熟啊。”怀竹拿着荷包翻来覆去,喃喃自语。针法,针脚的处理,布料的手感,以及边角的褶皱……“啊——”怀竹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地叫出声来,随后又露出一副了如指掌的笑,“果然我当初想的是没错的,笑北啊笑北——”
怀竹打开荷包,发现里面是重重的泥土,她将泥土随手倒掉,将荷包放进自己贴身的口袋中,她的心里正在盘算一个计划。
第二天早晨,苏穗照例起床准备去学堂,她走到巾戴的屋子外面,正准备推门进去,尔槐突然从里面把门打开,手上拿着一种草:“哦,笑北,是你啊。”尔槐精神不振,脸上带着倦容。
“尔槐姐姐,怎么了吗?”苏穗觉得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
“巾戴一整夜高烧不停,我到现在都还没休息过。”尔槐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今天你自己去学堂吧,近代去不了。”
“好。”苏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睛一直在向门内张望着,随后她向尔槐挥手再见。
“路上小心点!”
学堂今天没什么人,苏穗一进门,便发现今天异常安静。
“亚正和净雅走了。”旁边那个长得胖乎乎很可爱的小男孩走到苏穗旁边说。
“走了?”
“他们本来就是侯爷的孩子,”小胖子将胖嘟嘟的两手交叉地放到后脑勺,翻着白眼,一脸羡慕又嫉妒的样子,说,“他们肯定是去麟城了,那儿比咱们这儿好玩多了。”
“巾戴今天生病了——”
“生病了?”小胖子惊呼,随后对其他孩子喊道,“又有一个生病的!”
“不会是传染病吧?”一个胆小的女孩紧紧绞着双手,害怕地说。
“什么意思啊?”苏穗从座位上站起来,讶异地看着大家。
“笑北,你还不知道吗?”小胖子接着说,一副要解开谜题的样子,“我们学堂差不多一半的人都发烧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这样了”
苏穗惊讶地听着,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别不信,”一个大男孩说道,“像沛耕这么强壮的人都病倒了,你说悬不悬?”
“是啊,如果他们不是今天生病而是昨天生的病,我可还会以为是你传染的呢!”一个小眼睛的女孩子对苏穗说道,她经常背地里讥讽她。
苏穗紧紧咬着牙:“你确定他们是发烧吗?”
不知为何她会有这个疑惑,小胖子听了之后咬着手指,皱了皱眉头,“消息是这么说的,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先生人呢?”
“来了一会儿,”胆小的女孩说,“不过很快被人叫走了。”
“什么人?”
“小姑娘好奇心这么强呦,呵呵呵呵——”门外传来先生的笑声,先生慢慢走了进来。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先生鹤颜童发,脊背微微弯曲着,拄着拐杖,走路看起来有点吃力,挪了很久才勉强挪到学堂前的坐席上。
“许多孩子都生病了,据我所知,都是发烧。”先生慢悠悠地说,“今天学堂不上学,你们各自回家吧,别在溪边河边逗留,别往南边去,早点回去,知道了吗?”
先生声音硬朗,孩子们异口同声回答“知道了”之后纷纷起身,作鸟兽散般飞快奔出。苏穗特意慢慢地走,等其他孩子都跑光了之后,她一回头,发现先生正看着自己,她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先生支撑着拐杖,缓慢站起来,和蔼地问道:“笑北,怎么还不回去?”
“先生,”苏穗走到先生面前,立住,“我想知道,他们真的是发烧吗?”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先生颇具耐心,点了点头。
“那你说‘别往南边去’是什么意思?”苏穗问完后,紧紧盯着先生清澈明亮的眼睛。
“南边,南边——”先生喃喃自语,仿佛想要分散谁的注意力一般,但是苏穗仍旧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南边人都生病了——”
“这么说生病的都是南边人?”小姑娘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先生的脸,先生甚至微微嘴角抽动一下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当然不是,”先生用手捊了捊自己的胡须,露出好似得意的微笑,“刚刚不是说巾戴也生病了吗?
苏穗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一副要将先生逼到墙角的样子,一副早就准备好要反攻的样子说:“我说巾戴生病的时候,你根本不在场!”
先生皱了皱眉头,抿着嘴巴,这回换他紧紧盯着苏穗看了,他的眼神锐利并且散发着睿智的光芒,随后他低下头,微微笑出声来,那是一种清爽的笑声:“看来我要告诉你了!”
“哦?”小姑娘丝毫没有一点的惊讶,而是非常平静,仿佛在等待自己意料之中的结果——这在先生的意料之外。
“我是一个卜算师!”先生拄着拐杖,弯下腰来,神秘而得意地说道。“有许多事情我可以预测到。”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出谋划策,而是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生病!”小姑娘丝毫不为先生的“神功”所折服,反而义愤填膺。
“你问我怎么知道巾戴生病,”先生露出看似诚恳的笑容,“这是我预测的,我昨晚预测的,想看看巾戴今天是不是来上学,我准备教给他作画——不过我并没有每个人都去预测哦,就像我不知道沛耕今天也会生病。”
“先生——哼!”苏穗忿忿地说道,转身大步离开。先生拄着拐杖,慢慢跟上来,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问道:“笑北,你真的只有五岁吗?”
“要不您也预测预测?”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