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帝君问道:“你们,可有何良策?”
群臣寂寂,无人答话。
大安帝君刚压下的怒火立刻又烧了起来,道:“那就一起坐着等死吗?”
徐公子擦干眼泪,朝上躬身,声音还带着几分鼻音道:“陛下,现在当务之急首先是派人接管林、赤、言三州的军队。康王失踪的消息绝对要压下,再派死士前往暮色之属调查此事。林州军素来整齐,即使是被偷袭也当不至于吃了大亏。找人接手以后,想是可以抵抗燕然和白露之国。丝州军亦只是被打散,现在来不及再把元王调回。收服林州军以后南下丝州军逃掉将士必回回来,陛下只需大开恩赦,恕了他们逃兵之罚,这五万兵马想来并不会有大量损失。客州散漫,却是以商道治民,燕然国一时必难以入侵。所以西部必然无事。”
大安帝君嗯了一声,算是同意徐公子的说法,鼓励徐公子说下去。
徐公子继续说道:“东部也应避免两线作战,言州军不以调动还要部署在暮色之属边境,以备突袭。南部沐州主力现在由望逸世子带领,想来无大问题。只需要配合元王门客从流民手中救出,可解流民之患。”
大安帝君气全消了,听完徐公子的分析,脸上的线条也柔和,像是安心了一些。
徐公子又说道:“此际,绑架康王,让林、赤、言三州失其主帅,在挑动燕然和白露之国进攻,尤其是在白露之国嫡公主联姻之后。此事必是计划已久,皇上此刻心万不可乱,真正的致命一击,只怕还在后面。”
君臣二人目光相合,徐公子点点头,似有什么暗示。
我突然注意到赵涵一直对我眨眼睛,因她坐在高处,不敢太大动作,故此这是对我眨眼。我一开始还不明白,半天也才反应过来。
哎呀!!!徐公子刚才说白露和燕然一起攻大安。刚把女儿嫁过来,老爹就打过来了,这不是典型的不顾女儿死活了吗?怪不得刚才赵涵那副钗斜衣松的样子,她这是听了消息来求情的啊。
她对我眨眼睛,我却只能对她摆摆手,表示我无能为力。
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打胜了打败了我们都已经是牺牲品,无法改变任何事。只能希望皇帝看在我还有用的份上,留我一命。
右侧群臣首位是德王,他出列,奏道:“臣以为徐夫人说得有理。臣愿为陛下分忧,代为接手三州军队。”
不等大安帝君说什么,群臣左侧的首位也出列,说道:“皇上,臣以为德王殿下所言不妥。现在诸位王爷离京,玉都空虚。上无嗣子,该有王爷留在京中保个万一。此一。德王只带过玉都禁军,没有带大集团军的经验,且与三州军长并无交情,带兵恐不利。此二。臣举荐赵鄂赵将军代任三州总元帅。赵家世代忠臣,赵鄂在林州军中历练数年,想可暂领三军。此三。”
这人说话真是毫不留情,先是说暗示皇帝没儿子突然死了没人继位要留个王爷在京城,再直接打脸德王说他没经验。真乃犀利君,直言上谏呐。
德王身后身后又有臣子出列,说道:“皇上,臣以为相国所言极是。但臣以为客州失守事大,老臣不懂夫人所言以商治民。现在燕然大军已进海城,客州全境四百三十八座大小城市,无一抵抗。只怕将要改旗易帜,倒时候,北攻丝州,西攻沐州,甚至可直接绕道玉都。所以臣以为客州也需派一德高望重的王族前去镇压。”
原来这个犀利君就是相国,他身后又有一名臣子出列,说了半天客州无碍之类的话,同样请德王留在京中。德王面色不变,他身后又有臣子出列,替他辩护。
两边唇枪舌战,听的大安帝君脸色越来越黑。徐公子数次对大安帝君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总结一下就是德王身后的臣子拼命给德王揽工作,相国背后的臣子拼命阻止。而且他们像是并不十分尊重皇上,随便一躬身,就开始说自己的。两边拉锯越拉越激烈,一开始还是一个一个说,说到后面就开始乱,从辩论变成斗嘴。谁的声音大,好像谁就有理一样,整个承乾殿吵翻了天。
在大安帝君再次爆发以前,居然是贺雨出现喊停。
他用自己的拂尘把敲椅子,咚咚咚数声,大殿内才安静下来,玩世不恭地笑看阶下众臣。他起身,漫步下了台阶,走到德王跟前,道:“殿下觉得出京好。”
德王背着手,不置可否,不想回答贺雨的话。
贺雨又走到相国跟前,稍一拱手:“相国大人觉得德王殿下应留在京中。”
相国比德王客气很多,他认真地做了一礼,而且是晚辈礼,道:“太史令大人玩笑了。在下只是就事论事。不敢指摘王爷。”
贺雨摇摇拂尘,用鼻子哼一声,笑道:“你们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我给你们算一卦吧。”
说完,贺雨回身懒洋洋对大安帝君一躬,说道:“陛下,准否?我知道您一定准。不准,我怎么忽悠他们啊。”
我绷不住笑了出来,一时数道如针的目光扎到我身上。我赶紧捂着嘴,连呼吸都憋住。
贺雨却道:“姑娘,想笑就笑吧。这朝廷越来越大,地盘越来越广,人心却越来越散。三个和尚没水吃。以前杨小姐给我讲过这个故事。印象深刻。大安就快没水吃了。”
“太史令大人。”徐公子硬着头皮挡在我面前,替我回话。
“我懂,我懂。”贺雨笑道,然后拎着拂尘走到大典正中。
他不再嬉笑,表情肃然,手持拂尘突然舞起来,不是慢舞,而是充满力量的舞动。白衣飘飘,拂尘猛然抽在地上,一下,两下,一直七下,边抽边走,一直走到门口。他最后一回身凌空一翻,又飘然落到了大殿中间。
群臣目光都凝在地上,想看出个究竟。但是地上却什么都没有,硬要说有什么的话,大概就是拂尘带起的灰尘了。
贺雨看了看,说道:“陛下,占出了一个句子,要我念出来吗?”
大安帝君道:“念!”
贺雨笑着一字一字念道:“覆,巢,之,下,无,完,卵。”
大殿里一时寂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