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靠过去,我甚至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伤心,为什么要流泪。
在现代,我是个没人喜欢的女生,男生不喜欢我,女生也不喜欢我。我一直认为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我长得胖,长得矮,长得五官不和谐。
可是当我获得这副极致美貌的皮囊,它却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没人真的因为美丽而醉倒,他们喜欢我是喜欢我的附加价值,他们喜欢我甚至是系统的操纵。他们不是真的喜欢我,就算谁是真的喜欢我,我的心灵也在不停地怀疑,他们是喜欢我的人还是喜欢我的皮囊。如果我还是丑赵莲,如果这副皮囊由别人来用,是不是会有一样的结果?
在这之中,唯一让我感到安心的就是救过我的萧望逸,虽然他也曾在危难中抛下我,独自逃跑,但是我依然无法恨他,无法讨厌他,甚至无法拒绝他。我来这里以后遇到的最危险的境地,就是他张开臂膀,带我逃离,给我庇护。
微妙而复杂的心理,将我推向他。我慢慢地,慢慢地抱住他。我灼热的泪水就打在他的衣服上,变成一个接一个的圆形水印。
夜风在低语,树梢上喜蛛刚织好了网,夜来香缓缓绽开。喧闹的夜被树荫遮蔽,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万物寂寂,冥冥之中,仿佛有极轻的音乐声围绕着我们。
萧望逸转过身,他看我的眼神中有着犹豫,然后那犹豫被放弃了。
有什么在推动着我们,我们不过是顺势而行。
我们吻在一起,我吸吮着他的嘴唇,用力地拥抱着他,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想要更多的接触。
他一手揽住了我,把我靠在树上。我们的影子都融入了树荫中,黑暗中几乎看不到彼此,唯有眼睛中的水光反射着微弱的亮光。在极近的距离中,我听得到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跳。我随着他的呼吸而呼吸,我随着他的心跳而心跳。
爱情或许就是这种悸动,想要抛弃了一切,却又被现实固定在这里。灵魂轻飘飘地要被吸走了,可是肉体却沉重地钉在原地。于是人有了误会,有了怨恨,有了痛苦,有了爱别离,有了求不得。当爱情带给人们最美好的感觉以后,人生就注定要在漫长地无趣中等待结束。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错觉,这并非是爱情。但是一边却又无法停下,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贴上他,无法阻止我的手,也无法阻止我的嘴唇。我们是如此契合,仿佛不分彼此,仿佛盘古开天之前的混沌。
却在某一个瞬间,我俩仿佛意识到了彼此。厨房的喧闹声穿过树丛仿佛惊醒美梦中的沉睡者一样,让我们意识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存在。
萧望逸退后了一步,像是要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任何的解释都像是推卸。月光从树叶中间钻出来,在他脸颊上留下细碎的影子,他眼中那些闪耀的东西再次慢慢褪去。他的骄傲啊,他的信念啊。他心中坚定的磐石已经粉碎,那不是我可以重铸的,甚至我连粉碎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那,那个。”我这次的羞涩不再是装出来的。据说大脑分泌出恋爱激素的时候,理性区域就会受到压制,才会有恋爱让人变傻的说法。我也是真的有些手足无措,极力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想安慰他,还想鼓励他,我想说和他一起离开,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语言已经无法让我们的灵魂沟通,我望向他,我的眼神就在诉说。
但是萧望逸侧过脸,不再看我,目光投入无尽的黑暗中,他道:“我再去一趟厨房,帮你要点东西给赵涵带回去吧。你也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嗯!”我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大声告诉自己,这样就可以了。
萧望逸甚至没有回身再看我一眼,他轻功卓绝,脚下一点就纵出数丈。
我抱着萧望逸的衣服坐在树下,嗅着衣服上的气息,自己偷笑,这味道是如此之甜,让我的心灵得意安宁,哪怕是虚构的。
但是我等了许久,萧望逸也没有回来。远处隐约的灯火渐弱,御膳房也渐渐安静下来。月亮越爬越高,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继续等着。
月亮爬到天顶,然后又慢慢朝下落下。我盯着树梢中间的月亮,瞧着她迈着极细小但是不容拒绝的步伐一个枝头一个枝头走下来,最后躲入宫墙后头。
整个皇宫一片黑暗,同时也一片安静。我冷得瑟瑟发抖,身上盖着的衣服已经冷透了。
生活总是这样,在给人一丝希望以后,再将之彻底撕碎,叫人陷入永远的黑夜。
朝阳跳上宫墙。我扶着树干站起身,活动冻僵的手脚。萧望逸的衣服我就给他挂在树枝上了,自己顺着路往后走。
我很快走到御膳房门口,还没人起来,门口落着大锁头。我继续按照记忆中的路走,找到了我藏衣服的假山,我披着外衣继续往回走。
但是偌大的宫殿,道路成百上千,我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走,但是我心里知道我一定走错了。我在住了十几年的城市还会因为坐错车找不到回家的路,更不要说只走过一次的皇宫了。
偏偏一个人也没有,太监,宫女,侍卫都没看到,整个世界就我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走到一个院子门口,感觉很像是徐公子所住的院子,只是院子中央种的不是竹子而已。
“有人吗?”我一开口,才知道我的声音有多嘶哑,我竭力喊道,“有人吗?”
左手侧一间耳室里一个穿着中衣的女孩儿出来,看见我,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怎么搞的?”她一边系好一带,一边细步过来。
我怎么了?我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我怎么了?我躲在树下待了一夜,我在月光下数了一夜的树叶,每一片闪着月华的绿叶都仿佛还在我眼前,它们被风吹动,如此不由自主。那我又和它们有什么不同呢?风吹过的时候,我矜持着共舞,但是我根本无法挽留风,它离去得如此决绝,以至于不会再来。
“姑娘,姑娘!”女孩儿扶着我,回身对屋里喊道,“暖暖,快去告诉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