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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六和修业(4)

原来正书年纪虽比正吉轻,但先入寺门,为师兄,且正书为寺参头,性情耿直,最讨厌正吉这般油头滑脑之人。一般寺庙,习武子弟先有参头传授基本功,之后再由传功首座传授高深武功。参头与首座多正直伸礼,备受尊重,长老也多倚仗他们对付外来挑衅之人。这正书平时便看不惯正吉,见方丈及其他师叔对正吉礼敬有加,也多不爽,常说正吉草包一个,鸡插凤羽而已,若是遇到,定是让他不得好看。正吉自从立功后,听正书之言,故意找个茬得罪正书,想看他能如何,心想你师父愚真还让我三分,你能小瞧我?哪知正书见正吉找茬,不问不说,抡起拳脚打正吉个臭死。正吉让弟子抬至方丈处,告正书一掌打断他两根肋骨,浑身青青紫紫都是伤。

方丈见正吉得势欲飞,也想让他收敛些,温言道:“正书是传功弟子,为人秉直,不会胡乱作为的,这寺里寺外,都说他正直本分,从未做过参差之事,不知为何打了你,等我好好查访再说。不过,你也要安分守己,以后不要得罪他。”正吉碰一鼻子灰,晓得方丈极为偏袒正书,恨在心中,骂在暗处,躲在厢房里修养两个月,自此见正书如鼠见猫一般,远远便躲开去。此时,不知正书如何晓得自己在发威,也是命犯克星。

正书让善慈等人将善通及善远背回房间,正书揭开两人衣服,见青条红痕,不过有几下打得皮开肉绽,晓得这几下是正吉所为,拿出草药给他们涂了一下。善通回首道:“多谢师叔。”正书道:“都是你惹的祸,等你好了,再揭了你的皮。”手搭善远脉搏道:“还好,只是受点风寒。”

善通晓得正书这个师叔,口硬心软,对师兄弟们特别好,笑道:“师叔,你怎么晓得师父在责罚我们?”正书看着善通的神样,气也不是,喜也不是,哼了一声道:“是善果跑来告诉我的。”善通回头一看,见善果从门外害怕怯怯地蹩进来,骂道:“哼,你还敢来,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善果道:“师父打你,又不是我打你,还是我请师叔过来搭救你的呢,不然你会被打死的。”善慈等笑道:“这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善果师弟,以后少在师父面前传话。”善果应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师父生气,师父找师兄一天,我见师兄回来便告知师父一声,谁知道师父那样?”善通道:“拍马屁拍马蹄了吧,小心哪天踢死你。”善果气道:“那我告诉你师父先踢死你去。”说后便向外走,善慈一把拉住,笑道:“不要闹了,都回去睡吧,师叔还要给他们两个疗伤呢。”

次日,善通醒来,后背还是火辣辣的疼痛,勉强起来,想看看善远如何,只见善远也醒了,目光呆滞地看着屋角。善通喊一声道:“善远,你背好点没有?”见善远不搭理,便想拉善远起来。突然传来召集的钟声,善通甚是奇怪,心想这么早有甚么事。过了一会,只见进来四个和尚,善通一见是执法首座弟子正文等人,心想糟糕。正文四人不由分说,拖善通善远至院内。执法首座呵道:“大胆逆徒,你们知罪么,还不跪下?”声音严厉,迸发的内力,震耳欲碎。

善远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身体反而轻松很多,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白须和尚立在正前方,颧骨突出,脸色微黄,白须垂胸,眼光极为有神。那和尚左侧一个短小精干和尚,比老和尚低半个头,大脑袋,瘦削脸,眼睛鼻子耷拉在脑袋下,怒容霍霍。右边一个健壮和尚,浑身骨鲠。身后还有一个老和尚,肥肥的身材,腌臜猥琐神情,糟蹋鼻,黑脸、黑胡须、微白的光头,眼光狡狯,胸前大襟上油迹斑斑,此人是正吉。那大脑袋和尚是执法首座愚问,健壮和尚是正书的师父,传功首座愚真,高个和尚是长老愚木。

愚问厉声道:“正书呢,大胆狂徒,怎么不跪下?”正书从善远身后走出来,跪在一侧。愚问又呵道:“正吉,你昨晚告诉我和方丈,说有弟子犯戒,你教训弟子,又被人阻拦,具体是何情况,你过来说个清楚。今日,明戒在此,惩前毖后,不然以后还不乱了天?”那正吉倒乖巧的很,走到前来,突然跪在两个和尚前,道:“师父,师叔,他们犯错,也知错了,不要责罚了。我只是一时生气,过后想了想,自己也是急躁,未先问个明白,有错在先,要惩罚还是先惩罚我吧,至于他们,看在同门义气,还是原谅他们吧,不然以后生我的气,找我的麻烦,我又不会武功,年纪大,也跑不动的。”正书听正吉之言,倒有鸿门之意,虽言好话,实是逼方丈严于惩处。愚问怒道:“放肆,谁敢如此,若是挟私抱怨,严惩不贷,废其武功,撵出寺院,今日必须惩处犯戒之人,以儆效尤。”

正吉听执法首座之言,如得了尚方宝剑一般,正中下怀,胆子也大了,内心哼哼,皮不笑肉笑,斜着眼瞅着正书三人,故意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指着善通善远道:“这两个弟子,私自下山,偷吃荤腥,破了荤戒;又与人打架,你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满是泥污;我正在教训,这正书师兄,反打我一顿,你看我的手肘还是清淤呢。”说着,拉起衣袖,露出右手腕,果然清淤一片。

正书见正吉如此卑鄙,急道:“方丈,师叔,不是这样的。”正吉从怀中摸出野猪肉,丢在正书身前,道:“物证在此,还有何说,他们浑身泥巴,我手腕受伤,大家可见,你昨晚打我,今日还想打我吗?我虽是老骨头,还是耐得你打几拳的。若是我有错,你在方丈大师面前打死我,我也无怨,就是没有错,若是方丈首肯,你打死我,我也无怨。”这正吉把方丈高抬在前,极是狡猾。意思是今日是非只看方丈意见,看你这老和尚如何偏袒。反过来说,我是对是错,一直被你们欺负,今日,在众弟子面前,你还敢欺负,要不要面皮和声誉?等于逼方丈惩罚正书等人。群弟子看正吉一副无赖样,也都有气,只是不好发作。

方丈见正吉总是提自己,把自己捧在刀架上,只好发言道:“愚问,你是执法长老,他们所犯之罪,该当何处?”愚问道:“禀师兄,正书身为传功弟子,不知恪守戒律,反而知戒犯戒,重打二十戒棍,罚处度厄堂悔过六月。善通善远,虽是俗家弟子,亦应遵守本寺戒律,私自下山,破荤戒嗔戒,该当赶出本寺。”那善通一听,惩处如此严重,若赶出六和寺,无家可归,不知如何是好,心中一酸,呜呜哭道:“师父,方丈,我自小入寺,父亡母嫁,哪里有亲人,哪里有家?你把我赶出寺门,让我去哪里啊,与其饿死荒野,不如打死我算了,也可算六和寺之鬼。”声音凄苦,同门为之下泪。善远也未想到如此,看善通哭哭啼啼,又想到自己身世,也是呜呜哭了起来,道:“方丈,这事都是弟子惹出来的,弟子父母双亡,一个人在此孤单,思念送我入寺的婆婆,私自下山看一看,因不知路径,请善通指引而去,实是我的错,与善通无干。婆婆见我消瘦,临行前塞了一块野猪肉与我,我想丢了也是可惜,便带回来,准备给烧火的伙夫,哪知路上落水,又受了风寒。昨晚回来被正吉师叔发现,吊起来拷打,幸而正书师父看见,把我们解下来。”说后,脱了皂袍,背上青痕血痕犹在。

那正吉毕竟未见过这等场面,被善远辩白一通,虚了心,泄了底气,急忙笑道:“哎呀,原来是个误会,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哪晓得你们如此,以为你们破了戒,也是出于好心,提醒你们,以后要多加小心啊。”

方丈道:“阿弥陀佛,此事若是如此,也情有可原,但也是守戒不严之故,惩处还是免不得的。愚问师弟,你意如何?”愚问心想方丈意在偏袒正书,在打圆场,怎好再为难?道:“师兄所言切是,身为六和弟子,戒律不可一日或忘。正书之罚如前,善通善远各打十戒棍,善通度厄堂悔过三月,善远悔过一年。你们还有何要说?”正书道:“弟子禀遵教诲。”

善通听说不赶出寺,就是悔过一年也是情愿,喜极而泣道:“弟子禀遵教诲。”善远心想:“此时都是我惹的祸,武功未有起色,倒惹出一段风波,传出去竟是笑话,如此这般,息儿怎么能瞧得起自己,也辜负了燕教主一片心意。”自励道:“我一定要勤学苦练,不能让息儿看不起。”也道:“弟子禀遵教诲。”

六和寺后院,临山一侧依山零零落落建有几座石屋,取名度厄堂,一般禁止僧人前往。寺院长老、传功首座,参酌上乘武功,静修思理之时往往住于此,临山远眺,也是开阔胸襟。还有一种情况,便是寺院若有犯戒之人,也置之此处悔过。正书三人选了三间,彼此相隔不远。

六和寺武功杂糅多家,其先并无多少积淀,至愚木大师至此,方探源梳流,去粗取精,把一些江湖武艺、花架招式全部剔除,融合少林至刚至正武功,创立拳、指、掌、脚、剑、棍六套武功,结合六和寺名,取名为“六和功”,让弟子各随所喜习之。愚木本是少林弟子,武功领悟远超同门师兄弟,在一些高深武功,如达摩神功、金刚神功等领会上,独出心裁,与师父辈理解不同,师父认为此人已走入魔道,劝其改过。愚木认为武功无固定招式,一套武功其始本无,后有招式,即在于个人领悟所创,后人超越前人所无处,才是进步,岂可依循而为?若一味循规蹈矩,必然后不如前。所谓学有所成即在于学习前人已有之功,创前人所无之功,才能蔚为大观。此想法大不合违,招致同门非议。方丈想少林武学博大精深,岂可随便非议,将愚木赶出少林。愚木心想少林不容,也不以为意,好在其过目不忘,少林大部分典籍都熟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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