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这个堂堂正正的初恋对象抛开不管，却跟别的女生在这里上演苦情戏，算什么嘛！哼！再说了，12年前，他们不都是小屁孩吗？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1
早上的自习课，班主任一般会来视察的，顺便威胁……哦，不，教育一下大家，比如要是上课不认真，考试就考不好，任课老师就会请来家长……
话说今天早上，自习课都上了好大一会儿了，班主任怎么还没来？
班里都炸开锅了，好像在热烈庆祝这一个迟来的意外——班主任有史以来第一次在自习课上没来教室。可是很快，喧闹声随着班主任和一个女生的出现迅速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女生身上。乌黑的披肩长发闪着淡淡的光泽，一双明净清澈的大眼睛那么灵动有神，细腻白皙的皮肤似乎吹弹可破，她脸上绽放着迷人的笑容。
而我始终移不开视线，不仅是因为她的美，更重要的是，她是林沐晨。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很想看到她，却又对她充满好奇，尤其是她和沙翼之间的事情。
“同学们，这是转来我们班的林沐晨同学。”
下课后，班上的男生都围着林沐晨，两眼放光、流口水、自我介绍……总之，在他们心中，女神的位置非林沐晨莫属了。而那些女生则看着他们，翻着白眼。
我一下子变得郁郁寡欢的，走出教室，双手撑在栏杆上。
早上出门时，雾很大，现在总算散去了一些。
突然，介绍林沐晨时眉飞色舞的班主任犹在眼前，她刚才在自习课上说过的话在我的耳边萦绕着。
“林沐晨同学刚刚从英国回来，英语口语很好，成绩也很优异。她还会弹钢琴，小提琴也拉得很棒，曾经代表学校为英国女王表演过……”
“伊漾，想什么呢？”莫小洛拍了一下我的右肩，脑袋却从左边伸过来。
“没什么。”我苦笑一下，望着前方发呆。
“伊漾，你发现了吗？因为林沐晨的出现，全班男生像打了鸡血似的。”莫小洛完全没注意到我低落的情绪，也像打了鸡血似的说道。
“嗯，她就是我昨天晚上跟你提到的女生。”我边说边转过头看向莫小洛，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说起来，她还真的很漂亮、很优秀呢！”莫小洛越说越兴奋，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疑惑地问道，“等一下，你提到的女生？”
“是啊，就是沙翼喜欢的那个女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带着怒意强调这一点，手还握成拳使劲地在栏杆上捶着，却连一丝疼痛也没感觉到。
“难怪你的脸都成了苦瓜！”挖苦我之后，莫小洛又像念抒情诗似的刺激起我来，“人家可是美得像芭比娃娃，美得那么亲切，连我这个女生都喜欢，哪个男生不爱呢……”
莫小洛到底是谁的好朋友啊？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冲回了教室。
一整天，一到下课林沐晨就被人围住，要么是男生，要么是女生。男生当然是表达爱慕之情，女生则问东问西的，好像企图找到破绽，揭穿她完美的表象。
林沐晨坐在第三排的中间，这是全班同学公认的最佳位置，是班上一个家里有钱有势的男生让给她的。而我呢，只属于黑暗地带——坐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差不多是角落里了。
上课的时候，她有时会转过头来，给我一个微笑。我知道她应该认出我来了，像是想和我说话，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可是我一点也不想跟她亲近。
现在放学至少有十几分钟了，在拒绝了班上所有男生的邀约后，林沐晨依旧坐在座位上。莫小洛说要去参加话剧的排练，也先走了。这一刻，教室里就只剩下我和林沐晨了，可是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她好像在玩着手机。奇怪，她怎么还不回家？是在等谁吗？等她爸爸、司机，或是……沙翼？
当“扑克脸”这个恶魔在我的脑海里张牙舞爪的时候，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林沐晨等的就是他！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跟踪。
我毅然决然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现在怎么办？虽然占据了较好的观察点，但是如果林沐晨回头发现了我，那我不是暴露了？我得钻到桌子底下！
确定了第一步战略后，我便迅速执行了。
我慢慢地蹲下身，轻轻地把凳子移到身前，做好隐蔽工作。
根据我对教室的了解和目测，我距离林沐晨大概有6米左右。我得充分利用我的战斗装备——眼睛、耳朵、鼻子、脑袋，不放过任何可疑的情况。
2
“太好了 ！”林沐晨突然高兴地叫起来。
什么情况？难道可疑分子要出场了？
我竖起耳朵，同时将目标锁定在教室门口。果然，一双大脚出现了，再往上瞄，一双手插在裤兜里。初步判断，应该是个男生；脚步缓慢，很慵懒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情愿来这里。
林沐晨没有任何反应，可能还在低头玩手机，没发现有人进来了吧。但很快，她就嗔怪来人：“吓死我了！沙沙哥，你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吓着我玩呢！”
什么，沙沙哥？那不就是沙翼吗？虽然之前猜测是他，但当猜测成为事实时，我还是惊讶不已，或者说是不愿相信。本来缩着的脑袋一伸，差点撞到桌子。
他来找他的青梅竹马也就算了，干吗这么偷偷摸摸的？难道是为了避开我这个初恋体验对象？
真气人！我恨不得把桌子掀起来，朝沙翼砸过去。可是我只能缩在桌子底下，当缩头乌龟。
“我没吓你，是你玩手机太入神了，才不知道我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虽然沙翼说话没那么冷漠了，可还是淡淡的语气。
“为什么你还是不高兴的样子？你不想见到我吗？昨天因为觉得你不高兴，所以有很多话都没对你说。”林沐晨有些激动地说道。
“很多话？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沙翼并没有回答林沐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言语间尽是讽刺的意味，“12年前，你将我送给你的芭比娃娃扔在地上，你说了什么？你消失了12年，又说了什么？12年后，你却说有很话想对我说，有什么可说的？”
我第一次听到沙翼这么激动地说了这么多话，好像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他说得如此认真，与其说是责怪林沐晨，不如说是想要一个答案。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里难受起来。可是转念一想，我干吗要难受？把我这个堂堂正正的恋爱对象抛开不管，却跟别的女生在这里上演苦情戏，算什么嘛！哼！再说了，12年前，他们不都是小屁孩吗？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沙沙哥，对不起！你难过，我也会伤心的。你听我说好吗？”林沐晨的声音很轻，“4岁时，在幼儿园，班上的小胖子欺负我，你教训了他，并说要做我的守护天使。那时我就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勇敢、最可爱的小男生。你真的说到做到，又吵又闹，转到了我们班上。我们一起看漫画书，一起唱歌，一起玩滑梯……除了上厕所，还真是做什么都一起呢……”
林沐晨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语气也渐渐轻松起来。而我感觉像是在听一个童话故事，不禁沉浸在她那动听的声音里，身心放松，不知不觉地坐在了地上。而作为男主角的沙翼，并没有打断林沐晨声情并茂的讲述。想起这些他们共同的回忆，他的心会渐渐变得柔软起来吗？他的嘴角会勾起暖暖的笑意吗？
“当你跟所有的小朋友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时，我真的好开心。虽然当时并不理解女朋友的含义，但我知道你对我比对其他小朋友好一万倍。可是……”林沐晨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是什么？”沙翼显然迫切地想知道故事的发展，好像接下来林沐晨所讲的内容一定是他不知道的。
“爸爸突然告诉我，说他和妈妈离婚了，他要带我去英国。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是我从来没想过的。所以那天我很反常，你还记得吗？”
“那天刚好是圣诞节，你不跟我说话。当小胖子欺负你时，你竟然反抗了，还跟他打了一架。那时我就在想，也许你不需要我的守护了。当老师把你和小胖子都叫上讲台批评时，你不认错，只是倔强地流着眼泪……”他跟着林沐晨的节奏，不疾不徐地说着他们的故事。
如此温柔而带着一丝忧伤的人是沙翼吗？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想哄你开心，于是告诉你，我要送给你一个芭比娃娃，还叫爷爷带我去买。可是在玩具店门口遇到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生，爷爷还让我把芭比娃娃送给她。我当然很生气，就把她的眼镜扔在地上踩坏了……”
等等，我怎么觉得他是在说我呢？我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
哭哭啼啼，芭比娃娃，眼镜……
我在心里将这几个关键词重复了好几遍，在脑海中将沙翼所说的情况拼凑成画面。没错，与我4岁那年在玩具店门口的画面一模一样！
我瞪大眼睛，双手握拳，胸口起伏不停。天啊，我竟然和那个小魔头在体验初恋！
我气得恨不得一拳把桌子打个洞，然后让沙翼知道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任由他欺负的小女生了。可事实是，我还是躲在桌底这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他们像是玩讲故事接龙游戏似的，沙翼一停顿，林沐晨就接着说：“可惜我等了你很久，你才来。我觉得你和我妈妈一样，也不要我了，于是愤怒地把你给我的芭比娃娃摔在了地上，然后坐上了爸爸的车。直到今天才见到你。”
虽然看不到林沐晨的脸，但是我想象得到，她此刻一定深情地看着沙翼。要不然沙翼接下来说的话，听起来也不会让人感觉像是蜂蜜从他嘴里流出来一样：“晨晨，对不起，都怪那个讨厌的小女生！”
哼，真是太可笑了！我翻了一个白眼，龇牙咧嘴，双手按在椅子上，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吸血鬼，冲出去咬住沙翼的脖子。
“对不起”三个字竟然从沙翼这个自称从来不会说对不起的家伙口里蹦出来，还“晨晨”，叫得多肉麻啊！他肉麻也就算了，干吗还说我讨厌？难道就是为了取悦他的晨晨吗？
如果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沙翼应该马上宣布和我分手，这不是我一直期盼的吗？可是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从吸血鬼变成了小白兔，心里的愤恨被难过替换了。为什么会这样？
我突然很不想再听他们继续说下去了，难道是害怕听到一些自己不想听到的话吗？
我想动一动，这才发现我的脚已经麻了，一动就疼，完全动弹不得。我要是就这么钻出去，沙翼一定会认为我故意破坏他的好事，可是他们还要在这里缠绵多久啊？我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沙沙哥，过去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又见到了你。这12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可是我怕你不原谅我，不敢向爸爸打听你的事。现在我终于鼓起勇气回来了……”林沐晨又开始说了。
“晨晨……”沙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打断了她的话，“快跟我走！”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又很快消失，看来沙翼和林沐晨走远了。
如果说我看了一场真人版的电影，那么他们消失在我眼前是我最想看到的结局，而赶快离开也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可是为什么我站不起来，移不动脚步呢？是我的脚麻了，还是我的心麻木了？
3
这几天以来，沙翼不再找我的麻烦。与其无所事事，整天胡思乱想，我还不如放学后去话剧社看看排练。早就听说莫小洛竞争到了一个角色，搞得那么神秘，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演的什么厉害角色。
这会儿，我正在看话剧排练，约我来的莫小洛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啊，我知道了，因为你长得丑极了，眼睛像两颗红枣嵌在眼窝里，鼻子被老鼠咬掉了，嘴巴嘛，因为要说话，所以只是长歪了一点点，哈哈……”这样的台词与舞台上长卷发的美少女，以及她俏皮天真的语气极不协调。
“你怎么高兴就怎么说吧。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是你的假面王子。”与美少女对戏的戴着面具的男生并不介意她的话，声音低沉，却极富感染力，好像他真的是王子，他说的话所有人都会深信不疑。连坐在看台上的我都相信，他一定会是少女的假面王子。
可是这个声音好熟悉，虽然很低沉，却像是故意为之，像是……
“伊漾，你来了！”莫小洛走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演得不错吧，我很快就要出场了。”
“还好啊！小洛，你演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嘛，嘿嘿……保密。”莫小洛像是不好意思说，又像是故弄玄虚，见我瞪着她，只好老实交代了，“演一个玩具。”
“啊？”惊讶之后，我忍住笑意，调侃她，“演一个玩具，你还搞得这么神秘、认真，有必要吗？”
“臭伊漾，你懂什么啊？演玩具也是要有实力的！”莫小洛对着我的脑袋敲了一记。
“好好好，莫小洛是偶像加实力派演员。”我不得不投降，看着台上的假面王子，问莫小洛，“戴面具的演员是谁？”
“你猜！”莫小洛丢给我两个字，转过身，急匆匆地朝后台走去。
我又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
莫小洛登场了，她戴着金黄色的假发，睁大眼睛，嘴唇红艳艳的，像个外国女鬼，把我吓了一跳。
台上的少女牵着假面王子的手来到莫小洛的面前，扯了扯她的金发，莫小洛就学着娃娃说话：“公主好！”
少女说：“看，这是我的芭比娃娃，它还会说话哦！”
哈哈哈，原来莫小洛演的是芭比娃娃啊，只可怜她那副女鬼样，我还真没看出来。
台上的戏还在继续，可是我笑着笑着，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又是芭比娃娃！沙翼肯定已经把他车上的芭比娃娃送给林沐晨了吧！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就算是他爷爷送给我的又怎样？反正它属于我！
可是“扑克脸”好像突然跳出来了，还在我面前挥舞着拳头，叫嚣道：“蠢女人，把芭比娃娃交出来，要不然你就死定了！”
我被逼得斜倾身体，差点就要倒下。
“伊漾，干吗呢？你也在演戏啊？”啊，怎么“扑克脸”变成了莫小洛？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戴着面具的假面王子走了过来，轻声唤道：“伊漾……”这声音完全不同于他表演时的那样，变得那么动听、温柔，像极了莫潇学长的声音。不，应该就是！
我连忙站起来，怔怔地看着他。
他摘下面具，双眸含笑，脸庞并没有因为暗淡的灯光而失去半分帅气，而是更多了一份神秘。
“莫潇学长……”我有多久没这样叫过莫潇学长了？好像很久很久了吧。
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仿佛热闹的舞台和旁边的莫小洛都不存在。聚光灯打在我们身上，周围都暗淡下来，只有我和他身处一个光环之中，是最终的男女主角。
“伊漾，是不是很意外？”莫小洛用手肘撞了撞我，俏皮地问道。
“哦……不是……没有……”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慌乱，我答非所问，开始躲避着莫潇学长的目光。
“伊漾，好久不见！”莫潇学长又向我走近了一些。
“学长，好久不见！”我不敢抬头看他。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们真的好久不见了。自从那次在医院分别后，虽然同在一所学校，可是我们直到今天才见面，也没有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曾想起他，这连我自己都感到奇怪。可是现在，我的心里虽然不是波涛澎湃，但依旧有浪花朵朵。
“我去上厕所了，刚才在台上憋死我了。”莫小洛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伊漾，我最近在忙着彩排。你也知道一年一度的‘圣夜之光’艺术节快到了，再说，你也忙着……”莫潇学长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是我在心里替他补充“和沙翼体验初恋”。
“我现在不忙了，以后也不会忙了。”虽然是笑着在说，可一丝惆怅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这么久没和我联系，我还以为你很忙呢。”莫潇学长的手指轻轻地滑过面具，说话的语气却很沉重。
“因为有人替代了我。”我低下头，脑海里闪过沙翼牵着林沐晨奔跑的画面，眼泪不自觉地掉落在了镜片上。
“他怎么能这样？”可能是怕太大声被其他人听到，莫潇学长压低声音怒吼道。
我吓了一跳，随即抬起头，刚好看到莫潇学长一拳打在面具上，好像面具就是沙翼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