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春南城
某日清晨
“阿烨,别骑那么快,就你那个破自行车还骑那么快,不要命啊!”林烨在前面飞快的骑,后面四个男生飞快的追,林烨从小开始看赛车杂志,没想到现在却只能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但是倒还挺开心。
“懂什么啊,我这个自行车这叫年代久远,不叫破,照你这么说,那古董还都是破东西了呗。”林烨在一个院子的后门一个急刹车停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原本有棱有角的脸被阳光打了一圈柔和的光晕,更加好看了,林烨又一笑,满脸阳光铺展开,不落凡尘。
“行了吧你,我是怕你摔坏了东西,那盒里头可是上好的核雕,那里面,还有俩文玩核桃,这多难找啊,我们上南市淘换一天啊,就你给那点钱,要不是我有硬关系,连个渣都买不到。”一个头发到肩的男生一皱眉,一瞥眼,拿白眼珠对着林烨,他叫党泽。
“泽哥,没意思了啊,就你那大白眼珠,也就是我,换别人,不死也重伤。你们真不进去坐坐啊?”
“坐什么啊坐,上次你跟那老头聊了两个小时围棋这事儿咱还不算完呢,你还敢让我们进去坐。饶了我们吧,大少爷。”党泽特无语的连连摆手。
“就是啊小烨哥,我们什么事都能商量,这事不行。我们四个都是孤儿,你也知道从小除了正经上学,当然我是指只要不旷课不逃学就叫正经上学了啊,我们也没报过补习班没学过才艺啊,就你们讨论那些东西,别说我们了,就我们学校,也没多少人听得明白啊。就你这一考试就年级第一,连让我们都不让的,我们这些倒数的怎么比啊,上次听那两个小时,我差点就撞墙了,我们还是撸串去吧,给那小卖部老板打工刚挣的钱。”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黝黑的打着耳钉的男生耸耸肩膀,作势要走。他叫党戎。
“别忘了晚上,那啥,啊,别忘了。”林烨看他们要走,手在半空中虚晃了一下,特作强调。
“忘不了,花都买好了,按你说的讲的价,你给的钱竟然够了,真是个奇迹。”一个平头的肌肉男特别认真地做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叫党兴。
“对啊,阿烨放心。”一个穿蓝色衬衫的男生挥舞着一个手电筒,看起来就很傻。他叫党晖。
“我可劝你一句了啊,不能早恋。”党泽装模作样,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是吗?劝我一句了啊,那你怎么不劝劝你自己啊,我至少还认认真真守护一个人,你看你吧。”林烨反唇相讥,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似的,裂开嘴笑了半天。
“我们是我们,你是你,我们关系好,你也看得起我们,我们也没多看不起自己,咱们一起混兄弟这可以,你别当我不知道,什么父母双亡只能靠老师接济,即便是你只能靠老师接济,也绝对不是没有亲人,上次去你住的那个车库我看见你那手机,你说你来往除了学校就是家,就是这儿,一共三个地方,要不是有人要联系,干嘛带手机啊,而且父母就算双亡了,你没犯罪吧,怎么躲到另一个城市来了?老师接济你还非得是在一个城市啊?八成是什么富二代闹脾气到这儿来了,但我们可都什么也没说,就是把你当兄弟,阿烨,你真的挺好的,长得也好,体育也好,学习更好,人缘也不错,虽说家长会一直没人开,可没人敢挤兑你,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变成现在这种没人敢挤兑的样子,那是太长时间才能完成的了,而且我们也没什么能力,也就在小城市勉强混口饭吃了。阿烨你不一样,我们可不能看着你不往好路上走,那女生虽说清纯可爱,也的确有点儿风骨,可这时候谈恋爱,就跟吸毒一样的,别说我没劝你啊。”党泽一手扶着车子一手半打不打的锤了林烨两拳,林烨知道,党泽看似吊儿郎当,其实是心思通透的,要不然也不会成了头头,而他的劝告,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像今天这种说出来就很认真的对话,不多,那说明他下了很大决心,自己需要给一个回应。
“我是富二代,不过那手机不是跟我爸妈联系,是跟我哥哥联系,我想在外面闯出一片天再回去,不想让我爸妈看不起我,觉得我只能听他们的话。”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林烨觉得,不管怎样,那都是他的家,何况粟里听说他出走,早派人找过徐先生,也多方劝过他,要不是林烨买了手机跟粟里保持联系,粟里从美国飞回来找他也未可知,经过粟里的劝说,他原本的理智也被一点点找回,老爸的方式他虽然不能接受,但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也确实觉得那些人有几分罪有应得的滋味,并不再那么在意了,只是他在这个城市也的确有牵挂,兄弟还不说,海内存知己嘛,这不是,还有一个喜欢的人嘛。
她叫田与皙,父亲死于工地事故,母亲早年练功伤了腰,不知怎么就瘫了,没过多久也过世了,她跟姥姥一起生活,姥姥、母亲、她,都是当地剧团的,姥姥和母亲曾经也都算是小红人,她顶了母亲的位置之后,也唱得很好,假以时日,或许还能有更好的剧团要她,也或许成了这剧团的招牌,可说到底,学业也没认真管过,成绩不能说倒数,但也只是是中游,人倒是听话,从来没违反过纪律,但是除了练功就是练功,似乎早就把一生交付给剧团似的,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这样的人,林烨不是没犹豫过,尤其是在想通了跟老爸的矛盾之后,也犹豫他们到底能不能在一起,又能不能走下去。林烨想,大概是不行的,家境、背景、学识,都差了太远,何况,早恋的人,又有几个修成了正果呢?可他就是克制不住心里那把火,他越是往下压,越是燃烧。
他曾经在黑夜中默默送她,被她发现了以为是坏人,一顿暴打,她说到底也是个耍花枪的戏子,练的功也不是白练的,林烨又怕伤着她不敢动手,于是伤的不轻,却还硬是骑着自行车跑的老远,愣是没让她看见是谁,他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怕,就是觉得她似乎就像古时候烟花之地的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又诱人,又让人怜惜,却还是干净的让人不敢碰。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了,从来没这么窝囊过,就算到最后结果不好,只要两厢情愿,又能怎样呢,何况,既然还没出结果,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呢?他选定了,今天剧团大汇演,汇演结束后他就在她回家必经之路上摆上玫瑰,让她做他女朋友。
“泽哥,感情是没办法伪装的,你们这不是毁我,是帮我,当然,你们有理由觉得我在毁田与皙,但我没想在大家面前问她,我就在巷子里,在晚上,悄悄问她,如果她不同意,我绝不纠缠她,第二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我不想毁了她,我想保护她。还有,我跟你们之间所有不同都可以靠情分弥合,泽哥,我真的很珍惜你们这些朋友,在我最困难、最难熬的时候,是你们的出现,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好的,有些事情瞒着你们是因为一开始真的不想说,最后变成不敢说,所以——”
“行了,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我们是兄弟这事儿我没怀疑过,刚才就是要你一个决心,没事了,兄弟之间一句话就行,不用解释那么多,我们帮都帮了,要是以后真有结果,可得请我们吃饭啊。”党泽又顺势给了林烨一拳。
“当然。”林烨回敬一拳。
五个人在清晨的阳光中笑的很开心,林烨之后在美国的岁月里常想,如果人生能常年少,常轻狂,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