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古的时候,江南丘陵地区某一山冈上生长着一株高大的檀树,一年四季枝繁叶茂。
檀树的前面一百多步外生长着一簇桃竹,由于身材细小修长而不堪负重,竹稍像公鸡尾巴弯了下来。这使它一年四季都感到难受,因此整个家族决定投靠檀树而北移。每年以半步一步的进程整体迁移,经过了近百年来到了檀树下。檀树对于桃竹的到来非常激动,昂首蓝天发出呼叫:“从此,我不再孤独了!”为此,下面挪出地盘让桃竹立足,上面自断枝条让桃竹承受阳光和雨露。桃竹高兴地说“自己有了高大强壮的靠山了,挺胸抬头过日子,活得有滋味有尊严”。
从此,它们相互关照和睦共处过了三百年。
又是一个春天来了,小草绿了,树木开始抽嫩枝发新叶了。
一对斑鸠从远处飞来,围绕着檀树盘旋了几圈后落在了树枝上。它们身子小、毛红褐、尾毛短,这是斑鸠中最小的品种火斑鸠。它们四处看过后低下头亲切地叫喊:“檀树大伯,我们想在你这里安家?”
此时,檀树树干露出了一张老人的脸,尨眉皓发,下巴向突,上嘴唇咬在了下嘴唇里,雪白的胡须像瀑布飘到胸下。它涨红着脸,嘴唇一上一下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檀树大伯,不同意?”檀树却反问说:“这里好吗?”
“是风水宝地呀。”
“那你做窝吧。”
“会给你增加负担的。”
“你们的窝只是由几根草绕成,简直是渔网。对于我来说是水牛背上驮把禾草,没问题。”
“檀树大伯,那你为什么流泪呢?”
“我告诉你吧,我年轻的时候,这里是一大片的森林。飞禽走兽到处都是,热闹非凡,那才叫过日子呀。可是,后来只剩下我这个孤家寡人了。我老了,身上散发老人气味了。偶尔有几只鸟来了,我鼓掌欢迎,可是,留不住呀。一只只好像我欠了它们的债没有还一样,眼睛朝我一瞪,‘噼’的一声拉下一泡屎飞走了。这几百年来是桃竹不嫌弃我,否则,我说话的都没有一个。因此,你肯在我这里安家,我太激动了。”
霎时,几十根桃竹变成为抱成一团的老中少一家人,一个个身材修长。其中一个说:“斑鸠兄弟,檀树大伯是个难得的大好人呀。以前,我孤零零的住在前面,春有凄风苦雨的吹打,夏有烈日高温的煎熬,秋有劲风狂沙的袭击,冬有霜雪冰冻的摧残。现在,我有檀树大伯为我抵挡。你们选择这里安家是对的,它肯定会关照你们。”
“桃竹哥嫂,我今后与你们是邻居了。请多多关照!”
“平时,我们唱歌是说‘生活充满了阳光,未来充满了希望’。可是,这里冷静贫瘠,你们的到来对于我们无论从哪一角度说都是雪中送炭。今后,我们相互关照理所应当。”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洪亮的“普鸟、咕”叫声。接着,从另一方向传来了响遏行云的“普鸟、咕——咕”。火斑鸠知道,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分别是二哥长尾绣颈斑鸠和大哥洛花斑鸠发情时的叫声。其中一只抖擞了几下,像鸽子一样颈项上的毛直立了起来,尾巴下垂,挺胸抬头发出“咕——咕咕”求爱声,另一只走上前低下头并发出“咕、咕”应答声,显示着恩爱。
见多识广的火斑鸠闲来时为檀树和桃竹说见闻,讲故事,还会邀请鸟类来唱歌跳舞;小桃竹出生了,免费为小桃竹当先生,教它们断文识字。火斑鸠伏窝孵化时单一在家,檀树和桃竹时刻都陪伴在它身边为它说笑解闷;当有人寻窝时,它们都会将枝条伸到了斑鸠的窝下使掏窝的人发现不了;小斑鸠脱壳出世后,檀树和桃竹日夜辛勤地在它们旁边呵护着。小斑鸠非常懂事乖巧,哇哇学语后不是先喊爸妈,而是先叫桃竹叔叔阿姨、檀树公公;桃竹和檀树靠近时还会送上一个甜蜜的吻。檀树的话多了,说回到了曾经拥有过的快乐日子,也感觉到年轻了许多。桃竹说火斑鸠的到来使它们物资上获利,精神上快乐,子孙后代都要长得高大聪明一些。
第三年的秋天,火斑鸠的窝址选在了桃竹的正上方,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大问题。问题就在小斑鸠睁开了眼睛懂事了,排泄粪便不再在窝里了,而是爬到窝的边沿,朝外屁股一翘。粪便一排出,直接落在了桃竹的身上。
桃竹对小斑鸠第一次将粪便排泄在自己身上,擦过后还笑了,夸小斑鸠头脑已经想事了,爱干净了。于是,教小斑鸠在窝边沿的一个固定点上排泄,因为在那里有点空隙;并教它们排泄之前提醒大小桃竹把身体摆向一边,粪便就不会跌落它们身上。小斑鸠也确实乖巧一教就会,但过后就全忘记。特别是晚上,什么都不管了。对此,桃竹提出与火斑鸠分工合作。白天,自己关注小斑鸠的排泄,晚上由火斑鸠监督完成。开始几天,火斑鸠能够应付。可是,随着小斑鸠日益长大,需要食物量大了,火斑鸠每天起早摸黑忙个不停。同时,已过中年而岁月不饶人了。一天下来,总是不够睡,根本没有精力关注小斑鸠晚上的排泄。小桃竹衣裳新,又特别爱干净,一到天亮总是叫嚷了起来。
开始几天,火斑鸠说“哥嫂,我儿女还小,请原谅。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可是,说绝对不再发生的事天天重复着。火斑鸠对于小桃竹清早大喊大叫,后来干脆不理睬了,甚至大声训斥一两句后飞走了。因此,桃竹对火斑鸠的怨恨情绪日益加重了。
一天清早,火斑鸠早已觅食去了。一根小桃竹醒来,睁眼一看便大叫了起来:“妈妈,婆婆,我们身上又是粪便了。这臭味难闻,深秋又没有雨水冲洗!”
一声尖叫又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所有的桃竹全都醒来。一根根桃竹对此为或摇头叹息,或为默默流泪。小桃竹全都叫起来了,都说要教训小斑鸠。接着,纷纷移身窝边,个子矮小的聚集在窝下振臂声讨,个子高大的围住小斑鸠指责着、咒骂着、恫吓着……
窝中的小斑鸠,看上去也有父母那么大的身材了,但尾巴和翅膀上的长羽毛还是短短的。平日里,一根根小桃竹在小斑鸠的眼里是一个个彬彬有礼的哥哥或温柔文静的姐姐,对自己关爱有加。此时,是一个个披头散发的魔鬼,或伸出长长的手指,或发指眦裂,或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老虎吼。小斑鸠吓倒了,一只将头藏在了自己的翅膀下,全身发抖,似乎知道自己作错了事;一只仰着头瞪大眼睛傻看着,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作错了什么。可是,在小桃竹看来,小斑鸠错了不道歉,反而装疯卖傻耍无赖,不能容忍了,怒火升级了。一个个叫喊着伸出手对着窝捅的捅,扒的扒;对着小斑鸠推拉的推拉,拔毛的拔毛。一时,窝散架了,一对小斑鸠跌下去了。桃竹傻了,沸反盈天的各种声音顿时消失了。
此时的地面上,一只小斑鸠背朝下脸朝上,眼眶瞪得特大,嘴角流血,头向上挣扎了一阵后就不再动弹了;另一只爬在地上,摇晃着头,嘴向土里伸,全身颤抖了几下就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