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过后,小鸟又说:“我原先以为你的进入纯属意外,我们的人发现你被人盯上了,就告诉了我,我又不能放任你不管,就派闷子半路把你们给劫了,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我就让他故意隐瞒了。”他见我表情阴沉,忙假意咳嗽了一声,说:“至于你的情况嘛,我也略有所知。”
我一听他这话不对啊,当即就冷着脸问:“你调查我?”
小鸟朝我摆了摆手,让我别生气,听他解释,他说:“这老爷子的消失跟你小叔有关,我自然得从你们白家入手,所以别说是你了,就连你家阿猫阿狗都没放过,这你可别怪我啊,我也不是故意的,收集情报的时间长了,难免有点职业病。”他说得头头是道,一副很合情合理的样子。
这小子果然不上道,我斜视着他,心里忍不住暗骂,这还叫略有所知,都他妈快把我整个家底都查过去了。随后我又转念一想,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这一切都是由我小叔引起的。我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感慨,把小鸟的话仔仔细细理了一遍,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的疑点,而且这个疑点非常的关键。
这他娘的不对劲呐,我一没结仇二没结怨的,怎么好端端的被人给盯上了?
我脑子里飞快地猜测各种可能,盯上我的人既然让小鸟这么紧张,那肯定就不会是普通人,当然普通人也干不出这事来。他们盯我肯定要有个目的,难道是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可我不过是个茶庄小老板,我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不对,我皱了皱眉,这件事本身就比较古怪,我不能按照正常的逻辑去思考,我得换个角度去想。也许问题就根本不出在我身上,他们会不会也跟小鸟一样,只是因为想要调查某件事,而牵扯到了我?
要说唯一的蹊跷,那就是那群雇佣兵在调查尸虺,而爷爷的书房里也有那尸虺的素描,还有二叔也牵扯在其中,这些只是巧合还有另有玄机?想到这里,我心头猛然“咯噔”了一下,难道他们针对的是爷爷?说实话,从小到大我总觉得爷爷他对我隐瞒了很多事,那个书房里也似乎有很多秘密。
那这样看来的话,盯我的人会不会是他们中的同伙?我觉得这整件事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有些心神不宁地问:“是不是因为我爷爷?”
“你就从不觉得奇怪吗?自从你来了杭州,先是有人跟踪你,之后又碰巧遇到古董店开张,然后你又发现了那个尸虺,更重要的是你还跟踪到了你小叔。”小鸟说到这里故意看了我一眼,我似乎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只听他又继续说:“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家伙,你觉得可能被你一路跟着而不被觉察么?”
我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勒了一下,明显的有些喘不上气,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你有没有仔细想过,这中间的每个环节看似都发展得顺其自然,可是连在一起就太过于蹊跷,就是太蹊跷了才会让人觉得不正常,就像剧本一样,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就等着主角进去。”小鸟说得极其冷静,分析得也很客观。
听他这么说,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像放电影似得,在我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现在想想确实有许多不妥的地方,当时我也不是没怀疑过,可具体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其实吧这整件事就他娘的没一处对劲过。
如果要追溯到一开始的话,是有个供应商打电话邀我去杭州,说是老孙介绍的,可那人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这应该就是问题的关键了,狗/日/的,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局,我已经被人下了套,就等着往里跳。我只能说设局的人确实相当的聪明和狡猾,我简直就是防不胜防,也无处可防,他不仅让所有的事都发生得无懈可击,就连那几个供货商都基本是老孙介绍的,我他妈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根本就猜不到是谁在暗算我。
我捏了一把掌心,掌心里都是冷汗,我又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问:“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大费周章?”
这时,小鸟叹了口气说:“以我的估计,很可能是你爷爷手上有一些相关资料,而这些资料对他们很重要,他们十分想要得到,白老太爷的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他们可能无从下手,就转而在你身上下起了功夫,把你也牵扯了进来,你是白家的独苗,光这点就会逼得你爷爷不得不就范。”
如果真像小鸟说的那样,那事情就严重了,因为我的冲动,爷爷会不会受牵连?可眼下我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这条船,而另一只脚正悬在半空中,只怕是想回头也来不及了。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持续压迫着我,我觉得很不甘心,既然已经无法回头,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就太被动了。
这么想着,我整个人似乎也冷静了许多,我继续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小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心说你蒙谁呢,童家的情报网那简直就跟中央情报局一样,我以为他又在跟我卖关子,当即调侃道:“哟,你不是说没有你们童家查不到的事吗?”
小鸟知道我在拿他开涮,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确实没有我们童家查不到的事。”
我觉得他这话说得前后矛盾啊,又问:“那既然查到了你怎么又说不知道?”
小鸟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皱着眉说:“关键就是在于这个查到的信息,连我们都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意思?”我又被弄糊涂了。
他跟我解释道:“他们的身份背景都没问题,甚至连祖上三代都是清清白白的,但是就是背景太过于干净,才让人生疑。你没听过有这么一句古话嘛,水至清则无鱼,这是一样的道理。我只能说,如果连我们童家都没办法挖到的情报,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了,要么就是这些都是真实的,确实查无可查,要么就是他们彻底偷梁换柱,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我们所查到的这些人的身份,甚至都超过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反驳道:“也许他们的背景都是真的呢?”可是这点连我自己都大相信。
小鸟伸出食指做了个no的动作,接着一字一顿地说:“绝不可能!他们看似都是一群雇佣兵,而绝大多数雇佣兵都是亡命之徒,你有见过一个背景干净的么?”
小鸟说得没错,的确没有哪个雇佣兵的背影是干净的,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些事,不然谁愿意过那种添刀口的生活。
“如果这一切都是伪造的话,”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冷气说:“连人的背景都可以完全垄断掉,那说明他们背后的势力相当庞大,甚至这中间都牵扯了很多层关系。”
“没错,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我调查了他们很久,说实话,到后面越查越心寒。”小鸟说到这里眼神游离了一下,我心里虽然也十分疑惑,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他继续说下去。小鸟又接着说:“有时候我都在怀疑,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在活着,似乎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还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只有一个不是真实的真实身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自己,说得直接点,他们一旦脱离了我们的视线,我就感觉这些人几乎是从世上消失了。”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那除非是幽灵。”我一脸的骇人,只觉得全身一阵阵发冷,就好像是海风黏答答地吹在身上一样,从上到下都十分的不舒服。
小鸟扭动了两下脖子道:“不是幽灵,是影子。”
“影子?”我心里一惊。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消失的时候就像是躲在了黑暗里,出现的时候却又无处不在。”
我的心情又有些沉重起来,我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长时间的持续一种姿势我的四肢都发麻了,此刻我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有点类似于瞎子过河,摸不着边。想着想着,我觉得身体越来越累,加之昨夜一直都没睡好,这会儿坐在车里摇来摇去,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之前上火车时都将近中午了,我一觉醒来后,时间过得很快,都已经傍晚了。这一觉我睡得很沉,也许是总算知道了二叔的下落,不管怎么说心里也有了些底,找到他只是迟早的事。我起身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我醒来后看到对面就只有葫芦,其他人都不在,我有些奇怪,就问他们去哪了。葫芦说他们去外面的车厢抽烟了,顺便讨论一下路线,说着他又给我拿来了水和面包,让我先将就填填肚子,等过了这一夜到襄阳就好了。
我吃了几口面包,觉得心事重重食不知味,也不怎么饿,就不吃了。我见葫芦在整理东西,便好奇地问:“你们怎么带了这么多行李?”
葫芦揉了揉后脑,样子十分憨厚,他跟我解释,说这些都是必需品,有些东西在那山沟里买不到,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在襄阳又会耽搁,到时就会落下那伙人更多。
我点了点头说:“你倒想得挺周到。”
“也不是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都是靠心爷提醒的。”
我瞧他这模样,眉头一挑,又问:“看样子你似乎跟了小鸟很久了?”
葫芦点点头,很是感慨,告诉我小鸟这几年的处境很不容易,独自扛起了整个童家。当年童太爷突然撒手归西,之后童老爷又玩起了失踪,这整个家族的担子都落到了他一个人头上。偌大的一个童家要接管起来并非易事,而小鸟身后连个支持的人都没有,不仅要受到同辈们的排挤,就连很多辈分高的叔伯都对小鸟的有些决断颇有微词,拿小鸟的资辈说事,说他年少不经事,需要再历练几年才能担当起整个家族的重任。
我听闻大吃一惊,问道:“童家太爷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十一二年了吧。”葫芦思索着答道。
我觉得十分纳闷,童家太爷的身体一向硬朗,而且他还是个习武之人,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我有些犹豫地问:“童太爷是怎么死的?生病的么?”
“这……”说到这里葫芦的表情有些犹豫和茫然:“具体的情况谁都不懂,有人说是自杀,也有人说是暴病,听童家老一辈们说,老太爷都把自己关房里好几年了,从不见客也不出来,只有老爷一个人能进去见他,就连咱们爷也不行,要知道咱们心爷以前可是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子呢,反正没人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事怎么越听越不对劲,童老太爷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把自己一直关房里?按照时间上来算,他死后一两年童叔就莫名消失了,听葫芦这话,我总觉得童太爷死得蹊跷,会不会这中间也有什么关联?
我正暗自琢磨着,就见小鸟他们走了过来,我和葫芦对视了一眼,当即停止了谈话。小鸟从老猫手上拿出了一份地图,然后摊在了桌面上,他在地图上比划了起来,把路线和计划大概跟我和葫芦说了一遍。
我看着小鸟一脸从容的样子,又想到葫芦刚才对我说的话,心里一阵唏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彼此间都发生了很多的事,也都逐渐褪去了少年的稚气,终于即使我们再不愿意,也要必须去学着面对,因为能够帮我们承担一切的肩膀已经越来越少,我们只有自己去学会担当。
小鸟说着又让老猫收起了地图,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告诉我一旦到了襄阳我们的行程就会逐渐紧凑起来,所以让我趁着现在好好休息,补足体力。之后我们晚上又聊了一会儿,说了一些自己的近况,然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各自怀着心事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