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自从听了晋王的一番话,便约来洛丹公主商量。公主一大早就往晋王府赶来,下了马车,换了软轿,一路抬到王妃住的杏花林。
下了轿,公主的侍女茵红扶着公主拜见大嫂晋王妃,晋王妃还未等洛丹福下身去便一把搂住道:“都到了我的屋子,还装什么?快随我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半天了。”
洛丹嬉笑道:“哎哟,一进王府的门就看见一群喜鹊站在树枝上唧唧喳喳的叫,定是有什么喜事了,瞧瞧你,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晋王妃被看破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喜悦道:“是稚乔,稚乔要回来了!”
洛丹一愣,心道这可不是好事。但她一向在两位兄长的争斗里不表明态度,而且嫂子杨婉赤诚单纯,心地善良,安守本分,她也不想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说与她听。于是笑着道:“恭喜嫂嫂母子团圆了!”
杨婉喜孜孜的望着洛丹道:“玫儿也快生一个吧,给稚乔生一个弟弟,稚乔也好有个伴儿。”
洛丹不以为然道:“还是算了吧,我还没玩儿够呢。稚乔真缺人陪着玩儿,我倒是有两个庶子,等稚乔读书的时候,叫他们过来给稚乔做书童吧。”
杨婉在洛丹身上拍了一下,嗔道:“狠心的小东西!叫孩子做侍读,驸马不得心疼吗?”
洛丹含了一颗青梅在舌底,惬意笑道:“驸马不就是大哥的侍读?此时不是好得很吗?庶子能有什么出息,我叫他来给稚乔陪读,是抬举他,给他一条出路。否则,他一生也不可能与皇家有什么关联。”
洛丹见杨婉一脸懵懂的样子,知道她对这些不甚明白,岔开话题道:“好嫂子,真想有人陪稚乔,就再给我生个侄儿吧。”
杨婉红着脸不做声了。
洛丹撒娇道:“昨晚上接了王妃的懿旨,今儿我一大早头都没梳,脸也没擦,随手套了件衣服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到底我的嫂嫂找我有何要事相商呀?”
杨婉这才想起,哦了一声道:“玫儿,我想多与太子妃走动走动,但我和她除了家宴和在母亲那里之外,从未私下见过面。你与东宫素有来往,我想请你做个引荐人啊。”
洛丹恍然大悟的挑着眉:“哦,说了半天,原来是找我当媒婆儿啊!我还以为是嫂嫂想我,专门约我玩耍的呢,真伤心!”
杨婉见惯了洛丹调皮的样子,十分无奈,哄道:“好啦,你就帮帮嫂子好不好?公主大人?”
洛丹捂着肚子笑道:“瞧你这呆头鹅的样儿。”
杨婉硬撑着板了脸道:“没大没小,当心我告诉你大哥!”接着又推推洛丹的胳膊催促道:“帮我想想办法呀?”
洛丹端着架子,扭过头躲避着杨婉的视线道:“那要看某位晋王妃有没有诚意……”说着用手指将自己从头指到脚。
杨婉顺着手指看去,方发觉洛丹确实并未妆点,与平时花团锦簇的打扮颇为不同。黑压压的青丝在头顶随意挽了个髻,脑后一束梳成发辫垂在腰间,身上是浅绿色的长袍,里面是草绿色的撒裙,白皙的小脸上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眼,比起以往的艳丽端庄,今日的洛丹却十分稚气可爱,杨婉心道果然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娃娃,不禁心生怜爱,牵着她的手道:“随嫂子来,嫂子替你打扮好不好?”
二人来到卧房,坐在梳妆镜前,王妃将洛丹的发髻散开,晋王妃的近身侍女素娘拿着象牙小梳将一头绸缎般的青丝细细梳透。
晋王妃赞叹道:“真是随了母亲,生的一头的好头发,又黑又厚又密。去将橙花杏仁油拿来,给公主梳头。”
侍女玉娘端来了一整套象牙镶金的梳子,大大小小共十九个,墨娘端来了各式的头油,都用琉璃瓶子装着,小瓶上画着四时花卉。还另有侍女捧着簪子托盘,挠头托盘,步摇托盘。
素娘将橙花杏仁油在手上匀开,轻轻抹在公主的发上,为她挽了一个同心髻,发丝分成几缕,环环相扣,在发顶留一个长发环垂在后面,颇像天宫里的仙女。再将额前幼发梳松,略略留些刘海,显得飘逸又俏皮。
王妃道:“如此脱俗的发髻不好再用金簪点缀。”于是选了鹅黄丝带缠绕与两边各垂下两只穗子,正在耳朵的上方。又拿了一大一小两把玉梳,在前后各插一只。
洛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笑道:“我还从未如此打扮过,别有一番风情。如此素雅,妆面也不好太浓艳了。”
晋王妃拍手称是,只用珍珠膏细细的替她敷了面,扫上茉莉粉,选了颜色最浅的胭脂抹了脸颊和双唇,最后画上一双弯弯的柳叶眉。
晋王妃道:“将我上次做的那件浅绿蜀锦绣黄白二色蝴蝶的大衫,和那件浅黄色绣银色暗花的织锦裙子拿来给公主。”
洛丹换上之后,显得十分苗条柔弱,清秀雅致,与平常张扬富贵的打扮完全不同。
洛丹满意道:“嫂嫂真会打扮,往后我每日起来,头件事就是往嫂嫂这里来,穿戴好再走。”
杨婉见洛丹满意,自己也高兴:“好,我每日都替你梳妆。”
洛丹望着手腕上如一汪春水的碧绿翡翠道:“我可穿走了,有来无回,再不还的了。”
杨婉笑道:“原本就没指望!”
洛丹眨眨眼道:“嫂嫂,明日一起去东宫做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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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范涤回府之时,洛丹已洗漱完毕,散着头发赤着脚倚在床上逗她养的哈巴狗桃子,听见范涤进来,眼睛都没抬一下。
范涤道:“公主今日去王府了?”
洛丹仍不看他:“去了,王妃约我同去东宫走动。”
范涤哦了一声,洛丹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如刀:“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范涤心虚道:“我哪有那个能耐,替王妃出主意。”
洛丹讽刺道:“你可以给我大哥出主意啊。”
说到这里,范涤就心怀不满:“公主,我真不懂你的心思,晋王是你的亲哥哥,你怎么总是这么模棱两可的?晋王得了势,你不也有好处吗?”
洛丹不以为然道:“太子难道不是我的亲哥哥?大哥若登基最好,我是皇帝胞妹,必定尊贵。但二哥登基,我也是皇帝亲妹,无甚区别。大哥二哥,都是我手足骨肉,我可做不出挑拨他二人兄弟相残的事情来。我劝你也不要掺和此事,更不要出什么馊主意连累嫂嫂。朝堂之事和女眷不相干,你要记住。”
范涤哑口无言,十分无趣,心道原不用和她说个清楚明白,腹诽一番,草草洗漱睡下了,夫妻一夜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