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城,位于二百九十一米的天王山山顶,(并非京畿的天王山)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山城。
据《太平记》记载,三石城由当时此地的地头伊东大和二郎在镰仓时代末期的元弘二年建筑。后来成为于贞治四年成为赤松家在备前的代官浦上家的居城。
只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浦上家分裂,为了战略要求,浦上宗景已经将统治中心转移到腹地的天神山城去了。
“彦右卫门,如今底下有何动静?”
在营帐内,坐着几人,为首的是直家,直家身后则是小姓打扮的佐田小竹和佐田甚五郎,坐于第一排的分别是十濑长宗、冈清四郎、泷川兄弟四人,第二排则是新晋家臣岸本惣次郎、国富贞次、小森三郎右卫门、宍甘太郎兵衛四人,也就是船板峠之战的“补刀四人众”。第三排有六人,也是新晋家臣,在船板峠之战中英勇作战、身先士卒,所以被直家以五贯俸禄登用。
而这次也是直家第一次召开家臣评定。
“都在观望,流言四起,军心动摇。”泷川彦右卫门苦笑道。
就在昨日,浦上宗景对直家的封赏被有心人传出,直家麾下暂时统帅的一百多号人皆是怨声载道。(大部分是冈清四郎带来的人)
“直家大人不是说战后我们可以成为武士的吗?为何现在却出尔反尔?”
“是啊是啊!内臧助大人不是升他为足轻大将了吗?”
“你真蠢,人家现在已经是大人物了,有怎么会记得我们这些小喽啰呢?大伙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原本直家麾下有三百一十七人,但经过十三峠死战后,存活下来的只有一百二十一人,三亭去了二亭,在加上负伤,死伤竟达到了百分之九十,若非求生的信念在支撑着,只怕早就崩溃了。
但这些人在听闻浦上宗景对直家的封赏之后,便都愣住了。
这里有一百二十一人,三百贯拿来分,一人连三贯都不到,别说是当最低一级的武士了,就连原先许诺的赏赐(斩一人赏一贯)也不够啊!要知道这一仗共讨取了首级三百余颗啊!
哦!还没加上冈清四郎带来的百余农兵。
于是军中的怨气已经处于一个极点了,再不向办法解决的话,只怕难以善了了。
“清四郎,那些刁民是你从哪里弄来的?”直家捂着脸问道。
“他们本是附近的村民,但为首之人与在下颇有交集,在下又向他们许诺重金,这才带着这百号人前来救援主公。”冈清四郎挠挠脸上的面具回答道。
“重金?你许诺了多少?”直家希冀的从指缝中看着冈清四郎,但因为面具的缘故,所以看不出什么。
“一百五十贯。”冈清四郎小心翼翼的说道。
崽卖爷田心不疼,一百五十贯?好大的手笔啊!
直家暗自诽腹道。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直家依旧面无表情。
“可以去借!”冈清四郎犹豫道。
“向谁借?”直家依旧面无表情。
“向阿部屋借。”冈清四郎咬咬牙道。
听冈清四郎这么一说,十濑长宗脸色大变,而直家这时埋头苦思。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了。
“主公,已到饭点,腹中饥肠辘辘,用餐后再讨论如何?”见场面气氛尴尬,沉默的泷川彦右卫门拍着肚皮笑道。不过……
【你笑的也太可怕了吧!】
看着面瘫的彦右卫门露出笑脸,感觉比面瘫还要可怕。
“嗯,先用餐再说吧。”
虽然方法不同,(第二个方法呢?)但效果一样,一提起吃饭,尴尬的气氛烟消云散,咕噜咕噜的声音顿时连连响起,直家等人相视,皆哈哈大笑,惹得新晋的十名家臣面面相觑。
不一会,军中的厨子端上来一个个食盒。
由于昨日直家升职,浦上宗景预先交予了三石大米,所以也就意味着今日众人能吃到大米饭了,于是众人皆是满怀期待,食指大动,想想就流口水啊~~~
但直家打开食盒,不由一愣,而在旁的十濑长宗则是勃然大怒!
“你这下贱的家伙都是吃干饭的?”十濑长宗上前一脚踹翻送饭的下人,并大怒道。
原来这名厨子将食盒中的大米饭和普通农兵吃的“茶泡饭”(某不知名的食物加白开水)拿错了。(现在已经不是战争期间,所以农兵吃不到大米饭了。)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这名厨子吓得直磕头求饶。
“!!!”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彦右卫门,发生什么事了?”直家问道。
“我去看……不好!主公我们被包围了!!!”一直没能插上嘴的岸本惣次郎率先请缨,但三秒之后又跑回来大惊道。
【怎么回事?】
众人乍一听闻也是大惊失色,皆走出营帐查看。
只见营帐外站着四十多号人,而这四十多人都是冈清四郎带来的农兵。
“你们这是干嘛?!”大嗓子的十濑长宗喝问道。
“我们是来讨回公道的!”为首的一名欧吉桑大喊道。
“讨回公道!”“讨回公道!”“讨回公……”
一时,喧哗声此起披伏。
“请大人将此战我们应得的赏赐交给我们,不然我们绝不会屈服的!”为首的欧吉桑又大喊道。
“绝不屈服!!!”
又是一阵喧哗声。更有甚者,拿起竹枪等武器涌了上来。而军营内其他的士卒也都纷纷出来看热闹。
“保护主公!”见状十濑长宗等人皆拔出太刀将直家围护在中心。
“让开!”就在这时,直家镇定的大喊道。
“听主公的!大家一起杀出去!”脾气暴躁的国富贞次听了直家所言,便面露杀气的大喊道。
“贞次,你们都给我退下!”直家又大喊道。
“可是主公……”补刀四人众大急道。
“退下!!!”直家怒喝道。
“嗨一。”见直家处于暴怒的边缘,补刀四人众和十濑长宗等人皆后退一步,但还是紧握着手中的太刀,警惕的看着乱兵们。
“贞次,拿我食盒来。”直家淡淡道。
“主公???”国富贞次满头雾水。
“拿来。”直家再次淡淡道。
“主公!”彦右卫门已经小跑着拿来食盒交给直家。
“嗯。”
拿到食盒的直家当即盘膝坐在地上,打开食盒旁若无人的狼吞虎咽起来。
“……”
这些乱兵都愣住了。
只见直家大口大口的吃着食盒内所谓的“茶泡饭”,直家也是吃了才知道,这哪里是饭啊?不知名的野菜混上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食物混合在一块做成的干饼,虽然已经加上开水浸泡,但吃起来还是咯嘣咯嘣的“脆”。而且这还不是新鲜的,而是封存已久,已经有些发霉,并参杂着一些小沙子,这味道实在是叫直家回味无穷啊~~~
而这些乱兵就不是这样想了。
“那是直家大人吧?”
“他吃的不就是我们平常吃的东西吗?”
“他不是已经是武士大老爷了吗?怎么还吃这些连我们都不吃的东西?”
“是啊是啊……”
渐渐的,乱兵都安静了下来,只是愣愣的看着进食的直家。
呃~~
直家吃完后打了个饱嗝,之后站了起来说道:“彦右卫门、清四郎,带人把那些东西拿出来。”
“嗨一!”彦右卫门和冈清四郎带着几人连忙回到营帐内,之后抬出一个麻袋出来。
直家踩在麻袋上,之后一刀划开麻袋。
“是钱!是钱!”
一贯贯用麻绳串联起来的铜钱纷纷顺着裂口滑出掉落在地上,瞬间亮瞎了众人的眼,众人又一次喧哗起来。
“大家听我说!”直家的声音虽然分贝不高,但却清晰的传入众人耳里,众人纷纷安静下来,看向踩着麻袋的直家。
“明国有句俗话,叫做人生三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如今我们已经扛过了枪,现在再一起拿了封赏,便可以有钱去城下町去嫖一回。那我们也算是铁兄弟了吧?”直家大笑道。
至于底下众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既然是兄弟,那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我们已经经过患难,我宇喜多直家又岂会让兄弟受苦?若我连兄弟都不顾,那我如何在备前立足,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直家挥舞着右拳高声道。
“是!!!”
众人也挥舞着右拳高声喊道。
但他们很明显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转移话题了。
“这里虽然只有一百贯,但毕竟是我一点心意,每人轮流领取五百文,剩下的分给战死负伤的兄弟作为抚恤!至于不足的,我必然会在三日内凑齐!彦右卫门,把那三袋大米都拿出来!”
“主公!那可是……”十濑长宗和彦右卫门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直家打断。
“没有可是!若没有兄弟们为我拼死一战,又岂会有我今日?还不快去!”直家大义凛然道,浑然一副主席的姿态。
“嗨一,惣次郎、贞次、太郎兵卫、三郎右卫门!一起帮忙。”眼看着手中的大米饭就要飞走了,泷川彦右卫门没好气的对岸本惣次郎四人发泄道。
不一会,四人抬着三袋大米出来。
“大伙一起埋锅造饭,今日敞开肚皮,我请大家吃大米饭!”直家大笑道。
吼——!!!
众人欢呼道。
“主公,在下愿切腹谢罪!”回到营帐内,早已羞愧难当的冈清四郎跪拜叩首道。
“混账!!!”直家气得上前一脚踹翻冈清四郎,大骂道:“你切腹有什么用?难道你切腹就能变出永乐钱吗?先留你一命,准你戴罪立功。”
“谢主公不杀之恩。”冈清四郎再次叩首谢恩。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直家这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
“主公,他们可是贱民!我们为何要如此委曲求全?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听着营帐外的欢呼声,性急的国富贞次不满的开口道。而众人也看向直家,等待直家的答复。
直家看了看国富贞次,有扫视了众人,黯然道。
“因为……我们还不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