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伤感的季节,也不知多少骚客文人写下诗篇,或壮志豪情,或离别伤感,或惬意偏安。
诗曰:
飒踏秋意浓,策马啸西风。
傲气藐群雄,醉饮沧浪中。
沧浪城东,凌风看到一人倚墙闭目,有意无意咬着一株狗尾巴草。这人约二十四五年纪,一笑就可见眼角四条凤尾般的纹路。半文袖,半武甲的军服前胸有“司马”二字的红色印章。背上一张铁胎弓似乎有百斤的力气才能拉开,腰际箭壶里三把狼牙凿子箭也绝非寻常工匠打造。这正是当日在西山酒肆怒杀六将校的司马泷,也就是李存勖。
还未等凌风近前,他主动迎了上去:“城主已在枫楼摆下宴席,专等义士赴宴。”
凌风笑道:“义士二字不敢当,李家小哥怎么有好心情到这里来?”
那人道:“我是奉父命来的,上次与兄长一别,家父就收到了朝廷的密令,要家父征讨黄巢。打仗需要粮饷,朝廷却不给发,无奈之下,家父只在边关掠夺了一场表示抗议,又回沙陀去了。我也颇为失意,却又留恋中原美景,因此,好不容易从军中溜了出来。”
凌风:“小哥倒是有如此的闲情逸致。”
二人并马而行,看到城根是花誉的仆从在卖名马筹军费,这里的马比普通的马都贵上了两三倍。却也吸引了不少侠客。有人对一匹青骢马指指点点,有人出百金买走了黄骠马。一匹马声如雷鸣,肌肤如边塞胭脂紫土,像是名种飒露紫。
司马泷问凌风:“兄台可知,这几匹马里哪一批是好马。”
凌风笑道:“哪一匹也不是,花誉怎么会舍得把自己的好马拿出来卖给众人。”
他指着角落一匹瘦弱的矮小黑马道:“这匹才是好马。”
卖马的仆从凑过来问:“爷,这匹马不卖……是宠物马。”
司马泷道:“胡说八道,它让我喂上三个月,就是行千里的好马!我出一百两,买下这匹黑马。”
“我出一百零一两。”一个王侯模样的人在司马泷背后叫道。
司马泷笑道:“我出二百两。”
王侯道:“我出二百零一两,不管这位出多少,我都比他多出一两。”
司马泷回顾,正待发作,却认的那人是新近投奔花誉的端王。
“端王爷不要跟我争了,这匹马我要定了。”司马泷赔笑
“如果你不这么说,而是抬价,不管你出多少,我都比你多出一两银子。”端王说完哈哈大笑。“既然司马公子厚爱,这匹马就让给你了”
司马泷道:“多谢王爷美意!”
三人并马而行,来到枫楼。
枫楼砖瓦,木石都是红色,红如枫叶,故名枫楼。群豪都已入座,有的腰金衣紫,显然异国权贵,有的鎏金小扇,佩玉玉玎珰,必是公子王侯,也有布衣佩剑,定然江湖豪客。花誉穿着西川红锦百花袍,头戴束发金冠,坐在正东主位上,正劝酒行令。
酒是边塞葡萄酒,紫如软玉,烈如焰火。宴是珍宝百兽宴,熊掌猴脑,龙肝凤髓。食客们都已举筷分食。书生模样的尖捏着两个手指头,从容不迫的从熊掌上扯下一指慢嚼。豪客顾不得繁文缛节,大价撕扯膀子往嘴里塞。更有甚者,油光满面浑然不知,兀自把一双油手举起大碗豪饮。异国使节的吃法跟中原不大一样,他们将双手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嘴里夹七夹八祷告着,之后,才从腰间拔出短刀切肉吃,一边吃,一边竖大拇哥。
风卷残云,杯盘狼藉,不少人散去,花誉兴致很高,道:“诸位,饮酒无以为乐,轮番说点有意思的事情,谁说不上来,或是说了,众人都觉得不好,就罚他饮一杯。”
“好!”众人附和。
异国使臣马上跑出来,一手搭肩俯身,紧接着生硬的汉话谁也听不懂,里面不乏阿谀奉承之词,反而睡倒了一大片。花誉见状,道:“我要给大家荐一人,乃是天下游侠之首,人称白马的凌风凌大侠。”
凌风苦笑:“花兄有命,我也不得不接受了。诸位都知,我凌风不过是游子一个,有时候挥金如土,有时候啊,连饭都吃不上。”
不少江湖游侠附和:“是啊,正是如此。”
凌风接着道:“有一次,隆冬大雪,我离沧浪城还有半个月的脚程,可是啊,馕尽粮干,一点吃的都没有,更别提银子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就只好把路边的积雪当干粮吃,一连吃了三捧,还是不饱,好几次都晕在雪窝里,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群豪笑道:“好一个托大的凌风,倘若遇着出来觅食的野兽,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凌风苦笑道:“后来,我到了沧浪城外,在一个山神庙里躲避风雪。正好路过一车镖银,匣子里面都是沉甸甸的红货。”
群豪附和:“那就赶紧抢了啊,以凌大侠的身手,别说是镖银,就是皇纲也劫得。”
凌风道:“我实在是迫于生计,就靠着一把柴刀闯了出去,结果诸位猜如何。”
有人道:“让然是被吓跑了。凌大侠是武林新秀,论威名,论功夫,谁不敬仰”也有人说:“乱世中镖局不多,若有,也肯定是难啃的骨头。”
凌风摇头:“诸位都说错了,那镖师非但没有跟我火并,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江湖老规矩了,不过这些年很少有镖局能遵守了。所以才导致武林四分五裂,规矩败坏。”
凌风:“说的不错,后来我才明白,江湖不全是靠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一彪形大汉穿着狐皮大裘,一条刀疤从右眼砍到左耳,似是关外客,道:“这话不差,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人情世故。”
凌风道:“这一百两银子救了咱一命,我到沧浪城内的小酒馆饱食一番,才算是从鬼门关回来啊。却才我去城北,看到山神庙的庙顶塌了半边,小酒馆还在啊!再后来,我在西山酒肆又结识了花城主,如今,凌风仍然是凌风,花城主已为诸侯,这大概就是人是物非吧!人变的,远比物快啊!”
花誉哈哈大笑:“如此说来,你我相识,也有将近一年了!凌兄威名远播,统御群豪,只怕振臂一呼,背着干粮就来投奔你了,这叫什么?这叫赢粮而影从。”
酒宴欢,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