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策有些迷茫，不知道如何作答。
“人的善与恶并非是分明。如果一个人一生都在做好事，在临死前构思一间惊天坏事，却抱憾而死，你说他是善还是恶？”
“再说刚才，如果我没有给那个人馒头，他就不会逃到小巷中，也就不会死，因为我，他才死了。我给他馒头，究竟是善还是恶？”
“他一生中可以说是忘恩负义，最后他发自内心的忏悔，他那一瞬间是善还是恶？”
辰策哑然无语，似乎答案就在眼前，却寻不到。
善与恶，这个简单得仿佛连孩童都明白的问题，在顾安之口中却变得如此艰涩难明。
“你说呢？”辰策涩声问道。思索，迷茫。
“善恶不在于人，在于念。一念向善即为善，若是一念为恶那也就是恶了。一生做好事，他一生为善，但死前的恶念，那一瞬间他也依旧是恶人。”
“我的善恶，不在于世界，在于自己。我认为善，就是善，不在乎这善之后有多少鲜血。世间善恶皆是人定，皆是心中，你相信自己便可以了。”
“贼秃，那你就是因为如此才救我的？”辰策在背后问道。
“不是，我救你是因为本能。和把馒头和钱给他们一样。”
辰策迟疑一下，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可是你的金钱并不能让他们支撑多久啊。”
顾安之微微挺直了脊梁，“我帮助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在那黑暗的域中，相信，还有着善良与希望存在，即使它如此微弱。”
辰策默念着顾安之的话语，一瞬间觉得他的心仿佛充盈着一种奇异的善良与美，仿佛他身上笼罩着光芒，从不褪去。
远方，响起车轮碾压石板发出的清脆响声，由远及近，速度飞快。
顾安之向右边墙壁贴过去，但由于背着辰策，想要躲闪也是来不及，与鳞马拉的铁皮马车车厢擦过，他整个人连带着辰策一起向后倒过去。
两人倒在地上，发出肉与地面相撞的声音和顾安之的闷哼声。
马车转瞬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辰策一脸怒容，站起身，想要追赶，却被顾安之拦了下来。
“别追了，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没看见也很正常。”
“贼秃，你没伤到吧。”辰策看着倒在地上的顾安之，关心地问道。
“还没事，只是我这样的僧侣实在没有武者那样的身体，容易受伤。”
顾安之脸上有些痛苦之色，站起身，手上金色光芒闪动，为自己治疗。
两个人回到旅社，已经接近午夜，但大门还是敞开的，露出里面偌大的庭院。
三辆铁皮车并排列在庭院的一边，浑身长着黑色鳞片的鳞马在明亮的魔导灯下安静地吃着饲料，几个车夫在注视着它们。
十几个身穿着武者服饰的人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还有一些人风尘仆仆的走进旅社中。
“该死！今天怎么搞的。又遇到他们了！”辰策嘟囔道。
顾安之表情淡然，拉着辰策走进去，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目光。
两人走进原来开好的房间，休息。
夜里，辰策第一次用精神力完整的手中的戒指戒指，宋祁的还好说，里面仅仅只剩下钱、一些野外生存用具和几块圆盘。其余的东西都没有，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而当精神力扫过另一枚戒指时，辰策不由一愣。
那几枚生命力汹涌的红色晶石还算好说，但有一个东西静静地躺在储物戒指的空间中，那是一本书，《幻斩》！
为什么会有这一本书？
这本已经丢失的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想着，下意识得望向顾安之，顾安之在床上传来轻微的鼾声，已经睡去。
辰策皱紧双眉，思索，却毫无思绪，辰策索性不去想它。
夜，更加深了。
辰策盘膝在床上，没有修炼无名功法，反而将识海中精神力调动起来，冥想空间元素。
在虚无的识海中，辰策仿佛无形无质，包容一切，又仿佛仅仅是一个控制着精神力的局外人。
无数银色光芒的粒子在识海中肆意地盘旋着，在辰策的精神力牵引中飞旋，幻化为仿佛如星云的漩涡，牵引着外面空间元素，细碎地进入辰策的识海，被精神力渲染同化。
顾安之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看着对面床上盘膝的辰策，漆黑的瞳仁中映着辰策的身影，一点银芒从他眼底渲染，漩涡一样在眼底流淌，旋转盘旋，那是辰策精神力牵引来的空间元素！
外人只能看到平静端坐的辰策，但顾安之却看到无形的元素！
仿佛有银芒在辰策身上泛起，将他仅仅七岁的脸映得坚毅。
顾安之看着辰策，轻轻叹息。
他明白，在这个少年心中究竟有多少恨意和不屈，若沉睡待醒的火山，爆发时是否也会融化炸碎自己呢？
这一声叹息转瞬湮没在淡薄的月光之中。
顾安之抬起手，在虚空之中轻轻一招，一片黑白两面的石板在虚空中渐渐凝实，顾安之的手接住它。
白色的光芒轻轻闪烁，那黑色的一面似乎也被染白了几分。
顾安之轻轻抚动那光滑的一面，光芒消散，白与黑混在一起，整块石板化为灰白色。
他把以右手食指轻轻在石板上勾勒，淡薄半透明的线条在无数羽状浮雕上空出现，形成一个个古朴复杂的文字！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两个人都无眠的度过。
次日，一阵剧烈的敲击声响起，不知道搅了多少人的好梦。
这个声音的源头就在辰策与顾安之住着的旅社中。
闻迅赶来凑热闹的人群混杂地围了一圈，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搭起来的宽大高台上一个肥硕的胖子，身上华美的贵族服饰和璀璨的珍宝珠子无不昭示着他不凡的身份。
他背后一杆金色的旗子和上面红色的塔形徽章更是引人注目。那是东浩尘著名的商会之一——煌辉商会！
这个胖子估计在煌辉商会之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各位，我这次送的货物遭到袭击，尽管击退那些侵袭者，但我手下护卫的实力也受到损失，现在想在这青城中招收几位勇者！”
他顿了顿，给台下的人思考的时间。
“希望有人参与，我以煌辉商会的名义，每个招来的朋友都会得到五百尘金币，也就是半尘晶币！”
“我这次招收十人，仅仅是今天上午！”
“我们要去赤月帝国与蓝阳帝国边境星奕城，有意的赶紧参加吧！”
胖子手挥舞着，声音激昂，极富有煽动性。
边境……似乎和去地异院顺路呢。
辰策眼光不由瞄向顾安之，“贼秃，我们要参加吗？”
顾安之眼睛紧紧盯着铁皮车厢，眼眸第一次锋锐若剑，散发着可怖的毫光！
辰策吓得倒退一步，却听到顾安之说道：“我们，当然要参加了。”
声音平和，没有温和的笑容。
朝阳倾洒而下，整个院子里的人却没有一丝暖意，仿佛冥冥之中有那么一丝寒意击碎了阳光中的温暖。
辰策再一次看向顾安之的眼睛，却发现他目光一如既往地深邃平和，微微有着亲近的暖意。
“先去吃饭吧，等回来时他们也未必会走。”
“我知道了，这次我请。”辰策耸了耸肩，走向旅社大厅，那里供应着食物和饮品。
刚才顾安之的眼神应该是错觉吧。辰策想着，走了进去。
明亮的魔导灯让视野一下子亮了起来，辰策走到柜台前，点了两份中等水平的早餐，和顾安之对坐。
“你看到了吗？那个商人并不是贵族。”顾安之抬头对辰策说道。
“他不是？明明……”辰策皱起眉头，想到商人身上光鲜亮丽的服饰。
“他没有贵族徽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商人要向贵族阶层努力了。”顾安之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