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三个轻装简从。吴邪看着闷油瓶如影随形的只有他握在手里的黑金古刀,装备又被他扔在了雪地里,胖子悠闲的提着黑袋子一路走一路吃,有一次,吴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瞅着袋子越来越瘪,只好抢过来自己拿,一看居然只剩几个压缩饼干几包牛肉,数量差不多,又回忆起死胖子从头到尾只挑牛肉吃,看来闷油瓶买的牛肉和饼干相差甚远,牛肉蕴藏更多蛋白质,能量。中途吴邪把闷油瓶的那件白衬衫也扔了,闷油瓶说他不穿,吴邪想了想,闷油瓶的意思就是说不冷。
雪路漫漫,遥望过去,浩瀚无垠的雪地和西边橙昏色的太阳光辉连接起一条凹凸不平的地平线,夕阳被云层切割成一块块形态万千的橙黄光晕,安稳的挂在地平线的上方。一束束余晖斜斜的投射到我们脚下的雪地面,给细碎的积雪表面笼上了一层绯红的光芒,白雪上绯红色的光芒又反射到行路人脸上,照映出一副副心有所向的面容。只有他们仨知道这样的结局有多么来之不易。
他们到了长白山山下,黑幕早就迫切的压了下来。长白山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尽管夜幕降临,但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随之随便进了一家餐馆,屋顶重檐翘角,店内装潢散发出古色古香的特点,木制的桌椅干净整洁,简单的手工竹筒里立着几双青色的筷子,一块块长短匀称的咖啡色木板铺起平整宽阔的地面。吴邪只点了几样菜,他不再那么看重钱也不再那么轻视钱,他节约钱是因为它有其它的用途。
经历了倒斗生死后的吴邪其实本不看重身外之物,金钱在生命面前立刻显出弱势,他觉得平淡无奇的生活也来之不易,于是能挥霍的时候就没闲功夫节省,他本以为这相比起他大学时偶尔的节约是人生中的一次不小的蜕变。
钱可以买的不仅有物质,人心,而且很多命薄西山的人命,特别是那些饿成皮包骨的山沟里的人。吴邪心惊胆战的在斗里见过干尸,令他惊愕的是在地面也能看见干尸般的活人,两者如出一辙,只不过后者的眼睛还能折射出涣散的神彩,那是命悬一线的黯淡的光。他看到的可以说是奇迹,罪恶,丑陋,悲哀,连描述记录都是苍白无力的。
吴邪没感觉他有过正义感善良这类抽象的东西,那种醍醐灌顶般的抽象感觉不同于他在斗里搭救人的性命的善良,在斗里的敌手是粽子,在地面要面对的竟然是一张钱。他觉得每个人都有觉醒这种思维的可能,只是程度不同,某些人一生的时间也不够他抵达他的程度。
其实,置身事外的人无论多么善良究竟是事外人,没有身临其境谁也不会真正明白那种贫穷落后的刻骨铭心的感觉。
吴邪在那时下定决心捐出自己大半家产,不让任何人知道,被捐着都是那些连饭都没得吃的人,他们得到钱首先想到的是生存,钱再多也不够那些人用于发展,也就别惦记会有人回来回报自己了,那么留名字也就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吴邪早早地观看新闻,一个面带微笑的新闻主持人口齿伶俐地吐出一级普通话,“昨日,一位热心市民人打电话到新闻部爆料有人向我国西南大片落后区域捐款,这位市民希望借助新闻部将此宣传扩散,当工作人员问及捐献者姓名时,该热心市民只说“就是我”,但遗憾的是他没有留下名字,不知道他的意思是不是我们都可能成为他口中的“我”呢……吴邪:“你可真会说,我可没那意思。”
其实后来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捐多了,那里面也不仅仅有自己的钱还有三叔的家当,转而又想反正又有很多不易之财就当物归原主了。这件事了了。
长白山脚下的一座酒店里,穿着统一店服的服务员保持一贯的微笑端上了一盘皮酥肉嫩的鱼,孜孜不倦的介绍这鱼多么多么好吃如何如何有特色,还说上过节目。这几天吃压缩饼干吃的胃都抗拒了,吴邪低头开吃,色香味俱全的鱼滑润适口。闷油瓶也已经埋头专心致志吃鱼,胖子牛肉吃多了,没动筷子。
吴邪本来想支走别人问问闷油瓶以后的打算,后来想想闷油瓶本来无亲无故,这样问似乎有点无聊了,闭口不谈。看着闷闷不乐的闷油瓶安然无恙的坐在对面,心情畅快了不少,胖子偶尔会装作不经意地瞟一眼闷油瓶。席间,他们对话虽然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但是吴邪感到以前在楼外楼送别闷油瓶的尴尬荡然无存,他们只是对对方都处于太心知肚明的阶段,如果刻意去化解看似冷凌的气氛,闷油瓶可能不会无缘无故的回答,反而把一方置身更尴尬的境地。为了方便,他们就径直到对面的一家旅馆休息,他们三个人的房间顺着宽敞明亮的走廊一字排开。吴邪躺在床上几次安慰自己,闷油瓶找回来了,然后他很安心的没了意识。
第二天,三人就马不停蹄的回到杭州。由于最近雾霾持续走高,古玩店地段周围稀稀落落的布有一些文物古迹种种之类,于是禁止各种车在西湖通行的命令在全城被下达。三人不急不缓的行走,有一点吴邪现在才觉得很扯淡,因为他现在都不知道闷油瓶以后的打算。他想,虽然找到闷油瓶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但是闷油瓶难道以后就跟着我了,想想挺开心的,自己的个人财产和刚出门的大学生无异,闷油瓶这样的人物还能帮着赚钱,当然前提是他要愿意,闷油瓶不老又不死,看来养到他死是不用了,直接养到自己死就成了,那自己都死了胖子肯定也早死了,而闷油瓶如果还是和现在一样高高在上,随便生活,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被第二个黑心肠的陈皮阿四绑去引粽子,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的确存在很多的陈皮阿四。吴邪不知胖子昨天是吃多了还是睡少了,恶狠狠地瞪了他几眼也无济于事,胖子一声不响,他也只得胡乱想事,闷油瓶就更不可能说话了,吴邪觉得昨天才说的不尴尬似乎言过其实了。
在路人看来,不定还以为他们只是想找个安静宽敞的地方打一架发火解气。走到西湖边时吴邪一眼便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背影类似他爸的,手背在背上踏着正步朝前走,吴邪有点苦恼,他口齿不清的喊,爸___可能由于身为人父或现在西湖人少的关系,中年男人转过头,吴邪看着一张陌生的脸顿时舒了口气,正欲道歉,几乎同时,他也注意到闷油瓶已经转向后面的身体,目光宠辱不惊淡如水,他也立即朝闷油瓶的目光看过去,一种被老天戏弄的感觉像潮水漫过头顶似的遏制了他的呼吸,因为吴邪看见他真正的爸正怒不可遏的瞪着自己,邪爸几乎破口大骂,个猪脑的小兔崽子,叫谁爸呢?脑子烧坏了,几天都去哪儿了?邪爸中气十足,连珠炮似的责问痛骂不休不止,善解人意的吴邪内心觉得他还是非常理解他爸的,养了几十年的儿子突然当自个儿面叫别人爸,逮谁谁不生气。
吴邪依然站在原地不动露出少有的嬉皮笑脸的表情,爸,我刚才的确是在叫你,只是昨天落枕,脖子酸,这才……胖子听完笑出了声,又立刻噤声。邪爸背着手走近望着手没捂完的脖子,跳动的目光半信半疑,然后他抬头大声说,少给老子来这套,我才不信!说完又隐秘的瞥了吴邪一眼。吴邪抓住机会斩钉截铁的说,是,是儿子的错,爸,我们还是先进去,我朋友还在呢,可别让他们白白的看笑话,再说我脖子还痛着,得让妈给我敷一下,邪爸听完瞪了一眼,然后才缓缓看向胖子和闷油瓶。
闷油瓶语气平静,点了下头,伯父好,脸上的表情几乎和平时不无区别,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出快要不及格的礼貌,绷紧的面部抗拒进一步的接近是那么显而易见,邪爸虽说不倒斗,全身隐退这个行当的各种惺风血雨,但毕竟身处倒斗世家,从小也算得上是耳濡目染,对于很多事了然于心,于是拿出长辈的态度也点点头。
胖子见他们招呼完毕赶紧上前几步说,哎哟,伯父您好您好,我是吴邪在这世上最好的哥们,叫我王胖子就成。胖子一边说一边伸出两只圆滚滚的手握手,邪爸的手完全被胖子的肉手裹住直摇晃。见到闷油瓶的脸色本来也打算淡定从容的对待胖子,没想到出乎意料,邪爸逮住空闲的时间愣愣地看了自家儿子几眼,感觉受到了天壤之别的对待。吴邪心想,这多正常,我早就适应了,以后您也得慢慢适应。
然后,吴邪本想顺着西湖回家,他爸一把拉住他,说,你妈在别墅,我是来看你回来没才来的,走,去你妈那儿。于是,他们只好打车去郊外,闷油瓶坐在前面,吴邪和爸以及胖子坐在后面。
在车上,爸问吴邪,你怎么知道你妈来了?
吴邪笑道,呵呵,我妈什么人物,会可能放心让您在杭州呆几天都不回去?说着,吴邪翻了个白眼,再说你们哪次催我相亲不是双面夹击?
吴邪爸看他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心情本来渐好,一听他这么说,又怒形于色,你让我们省点心我们能三天两头跑吗,个不省心的东西,我听小王(王盟)说你把堂口的人力调走了大半,轰轰荡荡的闯什么黑社会去了,然后语重心长道,你啊,再不济那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大学生啊,现在可是法制社会,你以为还能像往年那样胡作非为啊,靠老吴家走后门就能撇清啊?
吴邪不动声色的想,是啊,那哪能像以前爷爷替你走后门那样轻松。
他话锋一转,不过你只说对了一样,我这次可是一个人来的。
吴邪震惊的看着他爸,身子猛地前顷,仔细地观察他爸面部的微表情,欣喜的表情刚要扩大,然后邪爸皱着眉不配合的向左靠了靠,说,你妈是前几天才赶来的。
吴邪:“........”他反正打算这会儿不说话了。
闷油瓶像以往一样偏头看向窗外向后流动的景物,窗外鳞次栉比的大厦楼房在顺畅的车速中模糊,紧接着消失在窗沿边,回环往复。
其实窗外没什么好看的。
闷油瓶未被座位完全隐没的肩膀一动不动,吴邪似乎都能看到他寂寥空洞的眼睛。但是他能回来已经很好了,吴邪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不久,吴邪和胖子疲惫的打起盹来,这么大个人了靠着他爸睡当然会不好意思,再说胖子昨天在宾馆洗了澡,身上没有臭汗味,于是他们就互不嫌弃的靠着睡觉。车驶到了郊外,清晰透净的空气扑面而来,直灌入鼻孔,心肺泡在郊外的空气里似乎洗尽了在青铜门的灰尘,触到清晰空气的肺叶感到久违的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