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凡家回来，枫夏椛仿佛是离开了帝都，没有任何消息。
公孙河洛也是寻常的安静，并没有来打扰慕瑾。
一连几日，仿佛慕家如同往常一般寂静。
直到凡慕归来。
“小姐，凡慕回来了。”夜莺走至慕瑾跟前道。
慕瑾眼角带着笑道：“终于回来了。”
“小瑾，我回来了。”凡慕走近慕瑾，凝视着她。
那双眼，宠溺的要掐出水来了。
慕瑾被看的有些羞涩，伸手握上凡慕的手，这是她能给他最好的回应。
手中的温度让凡慕颇有些欣慰，他的小瑾儿，身子似乎好了些，至少手心开始有些温度了。
“我带你去见个人。”
“好。”慕瑾点头。
两人一同坐上马车离开了慕家，慕瑾下了马车时，抬眼就看着京华居的大门。
“走吧。”凡慕紧握着慕瑾的手，缓步走进京华居。
依旧是京华居的雅间，可雅间内的人，让慕瑾眼神有一丝松动。
仅仅只是一刹那，慕瑾便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眼中满满的惊讶。
“母亲，我带小瑾来见您了。”凡慕上前走了两步，开口道。
凡夫人回过神，看着眼前自己的儿子和慕瑾，目光很是慈爱，“伯母终是等到这一天了，小瑾，以后疏慕就麻烦你照顾了。”
“伯母您说的哪里话，这些年一直是阿慕在照顾我。”慕瑾看了一眼凡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小瑾你和疏慕可定下了日子？”凡夫人反问道。
慕瑾摇了摇头道：“还不曾。”
“那不如伯母来帮你二人定个黄道吉日可好？”凡夫人见慕瑾此刻的样子，倒是放心了些。
“那就麻烦伯母了。”慕瑾低着眸子，眼神让人看不真切。
“回帝都这一路舟车劳顿，疏慕身子有些疲惫，去好生歇息片刻吧。”凡慕人瞥了一眼一旁的凡慕，“宽心些，我不过是跟小瑾叙叙旧。”
母亲都这样说了，凡慕自然是没再说些什么，去了一旁的躺椅上小憩了起来。
凡夫人转头对慕瑾说道：“陪伯母去外面走走吧。”
“好。”慕瑾点了头。
热闹的大街，两人端坐在缓慢行走的马车中。
许久，凡夫人见慕瑾一直没有开口，说道：“小瑾可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不知。”慕瑾坦然地回答，似乎是真的不知道。
“伯母希望，你离开疏慕。”转眼间，凡夫人的眼中已没有了方才慈爱的模样，冷漠的如同变了个人。
“不知夫人这番话，让凡慕知晓了，会作何感想？”慕瑾略微皱了皱眉，方才的模样，果然只是做戏给凡慕看的吗？
凡夫人听了慕瑾的话，没有丝毫不愉快，反而笑道：“曾经因为你，让所有人都认为疏慕已经死了，如今我只是想要回我的儿子，有错吗？”
“夫人可知道，阿慕如今的名字？他叫凡慕，他已经不是凡疏慕了。”慕瑾散去皱起的眉头，极为讽刺地道：“不过夫人如今的模样，不知道阿慕能否接受呢？”
想必阿慕眼中的母亲，依旧是年幼时的记忆，如今眼前的凡夫人，可真真不是当年的性子了。
凡夫人眼神逐渐染上冷色，这话放入她的耳中，极其刺耳。
“也就是说，你不愿离开疏慕了。”
“我不会离开阿慕的，夫人还是早断了这念头。”慕瑾回答的爽快。
“难道你还要连累疏慕吗？疏慕作为凡家的次子，有一个大好前程在等着他，而同你在一起，他的未来只会在血雨腥风中度过，你当真这般铁石心肠？”凡夫人眉头轻轻蹙起，她没想到慕瑾竟然这般倔强。
“夫人可知道阿慕为何会留在我身边？”慕瑾没有回答凡夫人的话，而是反问了她。
凡夫人眯了眯眼，为何？
转眼看去时，马车适时的停了下来。
“夫人，看来到了。”慕瑾看出了凡夫人眼中的疑虑，没有回答，只是提醒着她，这一路所向的目的地。
那熟悉的气息，虽不曾下马车，慕瑾也已知晓。
那是慕家旧宅。
这世间，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慕家旧宅的气息了。
两人依次下了马车，眼前是一大片的残垣断壁，被火烧过的痕迹过了这么些年也并未被抹去。
“昔日的慕家，是那般辉煌，再看看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一处荒凉的旧宅，毫无人迹，真是可惜。”凡夫人说完，先一步走进了慕家旧宅。
看着凡夫人走进慕家旧宅，慕瑾心中已然是有些明了，凡夫人这是在威胁她。
慕瑾跟上凡夫人的步伐，进了慕家旧宅。
这步子刚踏进门槛，慕瑾就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慕家旧宅的气息。
凡夫人这一路的话语，怕是都为了她走进慕家旧宅的这一刻。
也是好笑，竟然选择了慕家旧宅。
“夫人不如说个明白话，今日到底是要如何？”慕瑾看着凡夫人的背影说道。
“慕瑾，希望你不要怪伯母，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凡夫人转过身，冷漠的道：“昔日你慕家全族葬身于此，今日也算上你，慕家的活口，终是要没了。”
话落，那些个残垣断壁之后，走出不少黑衣人，将慕瑾团团围住。
“是吗？”慕瑾反问道，当真是让她觉得可笑，“六年前你们三大世家联手灭我慕家包括旁支五百三十一口人，而唯独我活了下来，夫人何以认为此刻便能轻易杀了我？”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不杀你？慕瑾，你太高估自己。”凡夫人神色漠然，丝毫不在意慕瑾此刻的话。
“杀了她。”
凡夫人向黑衣人示意，慕瑾拖延时间，她要尽快除掉她。
一瞬之间，围绕着慕瑾四周的黑衣人纷纷拔剑冲向慕瑾。
刀光剑影之间，让徒手的慕瑾有些吃力，慕瑾心中明白，凡夫人为了除掉她，怕是下了血本。
月无双不在她身边，她只能依靠自己。
一个侧身，慕瑾躲过了刺向她心口的剑，周围的黑衣人数量之多，久战她必定会输。
慕瑾一边分析着当下的形势，一边看向周围离她最近的几名黑衣人，当下，她便有了主意。
她只能这样做了。
随着时间的拖延，慕瑾在众多黑衣人围攻之下，体力开始有些不支，此时一名黑衣人再次将剑刺向慕瑾，慕瑾偏移了身子，剑硬生生的刺进了左肩，将慕瑾逼退了几步。
她知道，她等待的时机已到。
慕瑾一手紧紧握住刺进肩头的剑刃，用力一折，剑刃从中间折断。
她环顾四周的黑衣人，将自己肩头的剑刃狠狠拔出，紧握在手中，她只有这一次机会。
凡夫人看着慕瑾此刻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没想到慕瑾竟对自己的这样狠。
有了手中那断了的剑刃，慕瑾倒不似刚才那般被动，片刻过后，在慕瑾的偷袭下，黑衣人已减少了一半有余。
可偷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黑衣人也很快看出了慕瑾的打算。
她身子娇小，钻空子最是容易，持久之下，怕是也占不得多少便宜，更何况他们已失去半数有余，思量之下，余下的黑衣人更是下了狠手，招招刺向慕瑾的要害。
慕瑾身上沾了大部分的血，有她自己的，也有那些被她夺去了命的黑衣人的。
慕瑾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刃，她手心的血一直在流淌，她坚持不了太久。
而一旁看了许久的凡夫人，自然也是看出了自己的劣势，她不晓得慕瑾还能坚持多久，自是自己也不能继续这般看着了。
凡夫人扯开了遮住手臂的衣袖，一支精致的银弩却是出现在凡夫人的手臂处。
凡夫人看了看手臂上的银弩，一咬牙，将箭矢对向了慕瑾。
觉察了凡夫人的意图，慕瑾和黑衣人的交手开始有些闪躲，她只能拼尽这最后一丝气力解决了为数不多的黑衣人。
死在慕瑾剑刃下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也同样让慕瑾此刻的模样有些狼狈，身上硬是被刺伤了多处。
血流失过多的她逐渐脸色苍白起来，体力也明显跟不上。
这就是她的尽头了吗？
不，她不愿，她不愿像当年那般任人逼着毫无退路！
当年的灭门逐一从慕瑾眼中闪过，她握紧手中的剑刃，为何所有人都要逼她？
再次与剩余的黑衣人交手，她选择了逐个击破，终于在她还有一丝力气之下，都解决了。
慕瑾转过身，迎面而来的是一只细小精致的箭矢，靶心，是她的心口。
慕瑾将手中的剑刃紧握，对准箭矢的方向用尽力气扔了出去，扔出去的剑刃，并没有成功抵挡射来的箭矢，箭矢只是错开了她的心口，慕瑾却没有避免中箭，那支银箭此刻正离她的心口只有不到一寸！
这一箭愣生生的钉在慕瑾的身体里，将慕瑾逼退到了慕家旧宅的门口。
慕瑾皱起了眉，银箭上竟然淬了毒！
“姚家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做到这一步？”
慕瑾缓着脚步逼近凡夫人，心口处大片的血染出，她看着自己的伤口笑出了声，“阿慕留在我身边，是为了替你们赎罪，可夫人你终究是糟蹋了阿慕多年的心血。”
她替凡慕不值，也为自己的无力悲凉，她还是太弱。
凡夫人被逼的后退了两步，慕瑾的话让她有一瞬间的慌乱，疏慕知道当年的事情？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夫人。”慕瑾留下话，转身就要离开，她还是下不了手。
将将迈出了几步的慕瑾，就察觉一阵凌厉的杀气自背后袭来，她没有力气再能躲过这一箭了。
月无双，你在哪？
忽的，身后出现一股熟悉的气息，慕瑾猛然回头对上那一双深沉的眼，阿慕。
“为什么是你？”
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慕瑾此刻连着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凡慕的心口，大片血迹散开，让她不知所措。
凡慕抚摸着慕瑾的脸，强扯出一丝笑，“小瑾，对不起。”
母亲竟然想要小瑾的命，他竟然亲手将小瑾送到了母亲手中，她这一身的伤，都是因为他...
慕瑾忍着眼中的泪，“阿慕不要说对不起，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小瑾，能为你死，是我心甘情愿的。”凡慕说完，再也支撑不住渐渐失去力气的身体，倒向慕瑾怀中。
“阿慕...阿慕...你不要吓我，我们还要成亲，你还要陪我这一生，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你不能...”慕瑾看着怀中闭了眼的凡慕，她感受不到凡慕的丝毫气息了。
不远处的凡夫人，整个人泄了气，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银弩，她竟然杀了自己的儿子，“怎么会这样？”
凡夫人快步走上慕瑾跟前，那是她的亲生儿子，此刻竟在无生气。
“夫人，你是阿慕的母亲，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我做过什么，可是阿慕他不该有这样的下场。”慕瑾猩红的眼眸中看不见一丝生气，泪一滴一滴落在凡慕安静的面庞上，那安详的模样刺痛了慕瑾的眼。
“我...”凡夫人此刻竟是无言，她红着一双眼，曾经她以为疏慕六年前就不在了，没想到，六年后竟然死于她手。
“夫人，今日起，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们的账，我会一起清算。”慕瑾理着凡慕有些散乱的发丝，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打扰了凡慕的睡眠。
为了凡慕，她今日也会放过凡夫人。
凡夫人拧了拧眉，似是同意了慕瑾的话。
此刻的场面，就算她想留，也留不得。
凡夫人晓得自己射出的银弩上的毒有多霸道，凡慕中箭不出片刻便没了气息，而中毒已久的慕瑾还是好好的模样，她当下有些不安。
凡夫人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竟然有些害怕慕瑾，怕她反悔。
“阿慕，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若不曾替我受了那一箭，你还会活着，都怪我。”慕瑾声音越来越轻，她最后一丝力气也到了尽头。
慕瑾靠着凡慕的身子缓缓闭了眼。
慕瑾永远不明白，凡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