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潮汕“营老爷”
“怎么样，我们普宁的英歌是不是很精彩？”
“嗯，很有特色，恢弘大气又不失缜密的布阵和步法，现场看果然很有气氛。”
“你在网上看过么？”
“CCTV介绍过。”
“哈”“哈”……英歌阵中不时传出的呐喊声气宇轩昂，阵中满面油彩的“梁山好汉们”不断变换舞步，敲打手中的双槌，槌声整齐如一，清脆响亮，走在最前头的时迁不停舞动手中的长蛇，武松、鲁智深、孙二娘……一众好汉整齐列队，在舞动中不断左右交叉，前后互换，阵法变换行云流水，在观众的呐喊声下上演了“下山打探”“乘机闯府”“凯旋归山”等一出出好戏，庞大的阵势丝毫没有因频繁的变化而出现一点混乱，整个场面显得恢宏霸气，气势磅礴。
敬晖被眼前的精彩表演深深震撼，不断拍手叫好。
“跟你讲，好戏还在后头呢，英歌今天就助助兴而已”，叶玲小手一指，“看，你的菜来了。”
英歌后面一排肩挑的锦旗的妙龄少女款款走来，俩俩一组，浓妆淡抹，红艳艳的旗袍衬着五彩缤纷的锦旗，一时间，潮州女子娇柔依人的一面尽显无疑，这与雄浑大气的英歌对比鲜明，一阴一阳之间，杂糅着质朴的粗犷与风雅。
“叶大小姐怎么不也走上一段啊？”敬晖朝着叶玲挑了挑眉。
叶玲扭头，“姐当年也是风光过的。”
“现在是太”
“敢说，灭了你。”叶玲指着敬晖的嘴。
敬晖侥幸般地呵呵一笑，迅速转移话题，“哎，这些小朋友怎么打扮得跟孙悟空似的？”
“这叫挑鞭炮担，小孩子可喜欢了，“闹热”要是少了这帮猴子猴孙的参与怎么热闹起来呢？他们是最能活跃气氛的。”叶玲若有其事地给敬晖解释着，突然兴奋的拍了拍敬晖肩膀，“快看快看，老爷过来了。”
敬晖扭头一望，只见一群青壮年肩抬着一座座神像气宇轩昂地朝这边走来
叶玲略显兴奋的对敬晖说：“这些老爷每五年才出来走一回，估计得开心死了。”
“你们不管什么神明都叫老爷么？”
“是啊，拜神就叫拜老爷。”
“那要是女的呢？”敬晖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略带得意。
“哼!”，叶玲白了敬晖一眼，“能成神的都得是像姐这样的女汉子。”
敬晖窃窃一笑，“难怪潮汕这么多女“老爷”！失敬，失敬。”
“得了吧，”叶玲一拍敬晖肩膀，“潮汕人民不会让你失望的，女老爷我们一般都叫‘娘娘’”，说着伸了个兰花指到敬晖向前，拉高声腔：“小敬子，还不跪安。”两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伴随着锣鼓声的节奏，“营老爷”大队走走停停，伯爷、福德、财神爷、三山国王……一座座老爷按部就班从眼前缓缓飘过。
“快看那，”叶玲指着中间，只见一小伙走神忘记停住脚步，撞到了前面老爷轿的抬杆，引得众人大笑，小伙用左手捂住口鼻，不时揉上一揉。
“应该很痛吧？”叶玲嘀咕。
敬晖笑着说，“肯定痛，不过我觉得现在他巴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这种经历估计终生难忘。不过，小伙还是挺不赖的，轿杆抓得挺稳。”
队伍依然在各种喧哗声中有条不稳地前进，“老爷们”也在众人的簇拥中显得神采奕奕。
“大老爷来了。”叶玲兴奋地喊道。
敬晖朝左一看，只见一副锦旗悄然而至，上面赫然写着“玄天上帝”这四个大字，大老爷排场果然不一样，不仅轿子比较大，还有宝伞、五明扇。大有一股气宇轩昂、指点江山的气魄。
“大老爷”后头是村里的长者们，年轻时他们应该也曾撑起这一座座神明，虽然如今他们奉献的只有蹒跚的步伐，但他们仍然是这个队伍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走在前头的一位老大爷佝偻着身躯，偶尔费力的抬头一叹，面色凝重似在惋惜天公不作美。
“早上天气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天这么暗，还打雷，怕是要下雨了。”身旁有人嘀咕着。
一面雷霆乍响，一面炮仗飞扬，敲锣打鼓，天色不好其实并没有影响到村民的热情，特别是小孩子们欢呼雀跃，甚是热闹。
突然间，一道闪光伴随着一声巨响，犹如五雷轰顶，将众人吓得一冷颤，有些女生和小孩紧捂着耳朵，脸色略显苍白，闪电和雷声所同时出现，几乎感觉不到时差，可见此雷之凶。还没等众人缓过神到，滂沱大雨打得众人措手不及，有人迅速撑伞，没带伞的则纷纷躲到附近的骑楼和铁棚底下避雨。届时，游神队伍中的老人在众人的搀扶和礼让下已散去，远处的姑娘和“猴子猴孙”们也离开的队列。只剩下敲锣打鼓和抬轿的中青壮年们依然在大雨中撑起这一座座老爷，队伍虽已不完整，但此时一幕略显壮观。随即有人拍手叫好，大伙纷纷跟着起哄，众人的欢呼声提起了游神队的士气，风雨无阻，队伍走得更加坚决了。
观众中有人开始加入游神队为他们撑伞，叶玲和敬晖也当起了志愿者。雷雨声、锣鼓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只是在这一片喧闹中，似乎不时夹杂着一种诡异的声音，敬晖听到声音似乎是到声音是大老爷神像中发出，抬轿的人也察觉了，右前杆的小伙心惊得脚底打滑，整个神像从右侧倾覆，重重的摔在地上，顿时，大家都愣住，“大老爷”扑倒在地，游神队也停住了。
第二节“铁盘”与“****”
见游神队出状况，村长叶启钿赶忙从一旁快步走进，人们开始围了过来。
敬晖看到在神像旁边有块木板，沿边像是抹过胶水。
“叶叔叔，这个会是神像身上的么？”敬晖问叶启钿。
叶启钿接过木板，略显疑惑，随即掀起大老爷的衣袍，眼前的景象顿时让叶启田瞪大双眼，他连忙将木板盖盖住，放下衣袍，故作镇定的对大伙说道：“没事没事，只是个意外，天气不好，“大老爷”不想被雨淋，“营老爷”就到这吧。”
“通哥，通哥，”叶启钿四处张望连喊两声。
“通伯，村长叫你呢。”通伯杵在后边像是走神了。
“哦哦，在这，在这，”通伯走上前来
叶启钿吩咐主事的通伯让大家直接将神像抬回祠堂，接着又叫了几个青壮年将大老爷抬回轿上，并要求跟他走。
叶玲和敬晖跟了过去，“爸，怎么回事，是要回我们家么？”叶玲问。
叶启钿拉沉着脸，淡淡地回了句：“回去再说。”
回到叶玲家中，叶启田要求将神像放在客厅旁的一个空房间中。
“好了，你们几个先回去洗澡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好的，钿叔。”……
叶玲从楼上走下，手里拿着一套衣服，“爸，赶紧把衣服换了吧，别着凉了，敬晖你也赶紧去换。”
“先放桌上。”叶启钿边说边朝神像走去，敬晖也跟了上去。
“哎呀，你们俩别给冻……”叶玲抱怨着走到小房门前，眼前的一面让她惊呆了，叶启钿从神像背后的一个窟窿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物。
叶玲赶忙走近，问：“这是怎么回事？”
叶启田小心打开封口，对敬晖说：“小晖你做过司法鉴定，确定一下。”
敬晖用手指捏一捏白色粉末，朝封口闻了一闻，“是******。”
“啊，那不就是****！”叶玲惊讶的叫道，“那得赶紧报警啊。”
看着叶玲有点慌张的样子，敬晖觉得有点逗，笑着对叶玲说，“小玲，别紧张，你不就是警察吗？”
叶玲有点不好意思的轻轻回了句，“人家只是一名户籍警，哪里抓得了毒贩嘛。”
叶启田伸手准备将剩余的****袋拿出，敬晖赶忙抓住，“叶叔叔，先别拿，有手套吗？这些袋子可能有毒贩的指纹。”
“我去拿。”叶玲转身去拿手套。
叶启钿拍了拍敬晖肩膀，“小晖，我们先把衣服换了吧。”
“好的。”
换好衣服，带上手套，敬晖准备将剩余的****取出，“叶叔，你觉得谁会在神像背后打了个洞藏毒？”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个洞打得……”
“好像还有别的东西，”敬晖打断叶启钿，从窟窿里取出一块直径大约十厘米的圆形铁盘，“这是什么？叶叔。”
“我也不清楚，”叶启钿拿过铁盘，“中间这个字像是大写的“鳯”字吧。”
“是“鳯”字。”叶玲补充道。
叶启钿盯着窟窿，“还有东西吗？”
“没有，”敬晖指着塑料盒里的****，“总共6袋****还有这个铁盘，每袋大概100g，这么大的藏毒量，这辈子是没指望出来了”
叶启钿急着眉看着取出来的物件，“这个铁盘和****有什么联系么？”
屋外雷声大作，又是一场倾盆大雨，正当三人疑惑不解，六目相对时，房间里悄然响起的奇诡的声音，这和刚才游神时敬晖听到的声音一般，像狂风呼啸，又有呐喊，还夹杂着炮火声……声音断断续续，有点像录音卡带。
“这声音哪来的？”叶启钿抬头望了望四周。
“爸，好像是这个圆铁盘发出来的。”叶玲表情惊愕地指着叶启钿手里的铁盘。
敬晖侧耳贴近铁盘，“是这铁盘发出的。”
“这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了吧，”叶启钿很是惊错，“这就是块破铜烂铁啊，又不是CD机。难不成真是玄天上帝显灵？”
还没等三人从错愕中缓过神来，声音突然消失了。
敬晖从叶启钿手中拿过铁盘，仔细打量着，发现背面的的栓耳上有条小铁丝，遂将其取下，发现这圆铁盘竟有微弱的磁性。
“这是块磁铁，或者说是是被磁化了的铁。”敬晖说道。
“磁化了的铁？”叶玲有点疑惑的看着敬晖。
“对，这块铁应该不是被当作磁铁制作出来的，而是后来被磁化，从表面看，这块铁盘也应该有点年代了，应该是古物，至于为什么能发出声音，我也不是很明白，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磁场可以记录和保存声音。”
叶玲一脸质疑，“可是仅仅凭一块带有磁场的钢铁就能够录音和发声吗，这不科学啊。”
“你们听说过“惊马槽”的故事么？那是云南的一个山谷，曾经发生战乱，传说当地的磁场记录下了当年惨烈的战况，每到雷雨天气，就会听到军队厮杀的响声，虽然有科学家论证那因地形奇特加上狂风作怪而产生的声学现象，可是没有严密的科学验证，谁又说得清呢？”敬晖指着铁盘，“这个铁盘都是在电闪雷鸣之时才发出声音，电场和磁场是相互相生，录音就是通过电磁场之间的相互转换实现的，虽然这确实需要很多特定条件，但是也许大自然无奇不有，也许它就真的存在呢。”
“嗯，理论上看似说得通啦，不过，比起说是玄天上帝显灵，我还是更相信科学。”
“小晖啊，你和小玲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不过，这个铁盘确实是在雷雨天气才会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的，”叶启钿叹了一声，“按照村里的惯例，“营老爷”是五年一回，今年是没有的，明年“闹热”才会举行，只是从去年大老爷换了真身之后，就有听到有村民说大老爷庙下雨天会有奇怪的声音，本来我也不在意，以为是有些迷信的人在危言耸听，直到小玲他妈跟我说她去上香听到庙里确实有怪声。我才半信半疑地和几个村干部到庙里搜一遍，但也没发现有人作怪。有人就说是换真身触犯的大老爷，虽然我也不迷信，但是为了安抚民心，才决定今年“营老爷”。”
叶玲用手指划着小脸，点点头，“妈好像是跟我提过，不过我当时以为她是迷信过头，也没在意。”
敬晖看了看神像的洞，转头问叶启钿，“叶叔，你刚刚说村里去年给大老爷换了神像，那这块铁盘和这些****会不会是做神像的人放进去的？”
叶启钿叹了口气，“看来确实是竣光的嫌疑最大。”
第三节嫌疑人
“竣光，那不是通伯的儿子么？不会吧，他那么老实的一个人。”叶玲一脸不相信。
“这个神像是竣光雕出来的，只有他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打这个洞，而且这个洞打得很专业，没有专业的技术和工具是做不到的，特别是这个盖子，沿边是梯状，方便嵌入，盖好后，缝隙顺着底座纹路，根本看不出痕迹，我们村能做到这种水平的，只有通伯父子了。不过，通伯眼睛不好，已经歇活五六年了。”叶启钿长舒一口气，“只能是竣光了。”
“既然犯罪嫌疑人已经确定，那赶紧报警吧。”敬晖对叶启钿说。
“嗯，报警吧，”叶启钿显得有点沉重，“小玲，你报警吧。我去一下竣光家。”
“我陪你去吧，叶叔。”
“好。”
叶启钿和敬晖走出了家门。
“我们不开车过去比较快吗？”敬晖问叶启钿。
“路不远，走就行了。”叶启钿答道“走吧，这边。”
敬晖觉得叶启钿有意拖延，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其实叶叔你早就怀疑是叶竣光做的，对吧？”敬晖跟上脚步。
叶启钿瞥了敬晖一眼，“通哥救过小玲的命，小玲六岁时曾不小心掉到村郊的鱼塘，多亏通哥路过，救了小玲一命。”叶启钿一脸沉重，“通哥也快七十了，就剩这么一个儿子，我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个误会。”
叶启钿点了根烟，继续说道，“竣光从小就是老实人，小时候差点被火烧死，毁容了，老受人欺负，其实是很聪明的一孩子，学习很不错，高中喜欢上一女同学，表白后被羞辱，直接从三楼跳下，索性没什么大碍，但之后就死都不肯回去上学，一直跟着他爸做木雕，手艺很好，也赚了点钱，因为破相的又一直讨不到老婆，三十六岁好不容易娶了个南澳的寡妇，一直嫌他懦弱胆小，两年前跟人跑了，之后就更不爱和人打交道了，还时不时地跑到南澳说去找他老婆。”叶启钿叹了口气，“真是可怜的一家人啊。”
敬晖虽然也觉得确实很凄惨，很值得可怜，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可以宽恕的理由，所以只是沉默地听着，并没有回应叶启钿。
“小晖啊，我也不是有意拖延，藏毒的严重性叶叔是清楚的，只是不知如何对面对，”叶启钿双手捂面，“我不希望是我亲手将竣光送法，这个家已经再经不起一点伤害了，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叶叔，你知道我做过司法工作，毒品的危害性我们是最清楚的，它危害的不只是一个人，一个家庭，而是整个社会的秩序和安定，”敬晖眼神坚定地看着叶启钿，“正因为看过太多因毒品而万劫不复的人和支离破碎的家庭，才更加知道，在这个问题上，仁慈最终只会是无谓的放纵。如果不及时严厉打击，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叶启钿咽了咽口水，无言以对，只是径直地往前走着。走了近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叶竣光的家。门开着，叶启钿和敬晖走了进去，只看到通伯一个瘫坐在门边上。
叶启钿赶忙走上前，伸手扶通伯：“通哥，你怎么坐在地上?”
敬晖也赶忙上前帮忙搀扶。
“启钿啊，小光是不是犯了什么严重的事啊？”通伯一脸茫然，无力的望着叶启钿。
“唉！”叶启钿低头叹了一声，不知如何开口。
通伯见状瞬间慌了，哭喊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出大事了，我回来问他大老爷的神像怎么回事，他一脸慌张给我磕了三个响头后就冲了出去，他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啊？”
敬晖见叶启钿难以启齿，就帮忙开口了，“我来说吧，我们怀疑叶竣光在神像里藏毒。”
“啊！”通伯经不起打击，整个人瘫脱了，叶启钿和敬晖赶忙将他扶坐在椅子上，叶启钿按了按通伯的人中，通伯醒了，敬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通伯倒了杯水。
叶启钿一边喂通伯水，一边说：“别激动，别激动，我来处理就好。”
不一会儿，叶玲带着三名警察赶到叶竣光家，因不见叶竣光人，本想带通伯回去协助调查，但叶启钿认为通伯年事已高，且受了很大打击，身子现在很虚弱，所以竭力反对。叶启钿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而且通伯身体状况确实很差，民警最终决定就在通伯家录了口供。同时，搜查了整个屋子，没有发现毒品，但发现半袋注射器。随后民警在叶启钿、敬晖陪同下到祠堂检查了所有神像，也没有其它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