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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跳舞的昆虫

古会发失踪后,李多福再次拥有了选择命运的机会,她在家里开起了麻将馆。

但作为女人,李多福是不幸的,在三十岁之前,她便发现了爱情的一无是处,不过麻将的快乐很快吞噬了李多福的失落,她将生意做得十分红火。

她与儿子们接触的时间也越来越少,都快分辨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了。

一天,她又把哥哥古会飞错认成了弟弟古会庸。如果这事搁弟弟会庸身上,笑一笑便过去了,可是会飞是个认真的家伙,他不依不挠地说道,“妈妈,你又搞错了。”

正好李多福打麻将输了钱,心情不佳,又碰到会飞这么一说,就把气一下子全撒到了他身上。

“养活你俩还不如养两头猪,一天到晚除了找我要零花钱还会做什么…”

古会飞吓得不敢出声,过了一会,李多福气消了一些,就坐在沙发上对着空气哀叹,“会飞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不过生气归生气,这事过后,李多福想了个办法来区分自己的两个儿子。

一天,她发现后院榕树的种子总是闪闪发亮,于是采了一些下来。她把它们串成项链和手链,分别给兄弟俩戴上。从此以后,每当她辨认不清这两个小家伙时,便在心里头默念,戴项链的是古会飞,戴手链的是古会庸。

而收到礼物的兄弟俩,第一次感受到了李多福那稀里糊涂而难以启齿的母爱。

……

时光飞逝,两兄弟十岁了,书已经念到了小学四年级。

一天,老师在讲台上讲课,马上就要放学了,古会庸却瞌睡得不行。朦朦胧胧地,他看到窗外的一棵大树上,有一只大甲虫。他盯着看了一会,感觉这只甲虫在向他招手,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它竟然跳起舞来。

下课铃一响,他便拉着哥哥去寻找这只甲虫。

古会飞自然不相信世上存在会跳舞的甲虫,但是他相信他的弟弟。于是,兄弟二人急匆匆地从学校的正门出来,拐进附近的巷子里。他俩在里面绕了大半天,才来到学校后面的围墙下。他们挨着围墙往前走,终于找到了那棵大树。这棵大树离围墙很近,它的身后是一片人迹罕至的丛林。

那只甲虫仍然歇在那棵树上没有飞走,看到有人过来,它又做起了打招呼的姿态,还跳起舞来。

哥哥激动地喊起来,“真的有会跳舞的甲虫!快捉住它~”,

说罢,便开始往树上爬,而古会庸反应更快,在哥哥呼喊之前,就爬上树了。

就在他们要接近那只甲虫的时候,突然“呼”的一下,它扇着翅膀往丛林里面的另一棵树上飞了过去。两兄弟只好跳下来,爬上那棵树去捉它。

这只甲虫就这么飞飞停停,每次它都只往丛林深处飞一点点,绝不飞出两兄弟的视线之外。

这片丛林,高大的乔木与矮小的灌木,错综复杂地连片生长在一起,很难找出一条可以通过的路径来。那只甲虫一步一步引诱着两兄弟往丛林深处走。

哥哥会飞心里有些动摇,想要放弃。但是弟弟二话没说,闷头就跟着甲虫继续往丛林深处钻。古会飞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弟弟的步伐。

天还没有黑,两兄弟被引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前。这棵树的树干上有一个裂缝,那只甲虫钻到那个裂缝里面不见了。

这棵树看上去特别眼熟,但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树干裂开的地方有两层楼那么高,有点微光从那里照射出来,里面像是住了人。他俩在下面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倒是惊起几只飞鸟。于是,他俩决定爬上去一探究竟。

茂密而结实的藤蔓植物缠绕着这棵巨大的树,两兄弟顺着这些藤蔓爬了上去。爬到微光出现的裂缝处,里面的景象令兄弟二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树干内部,竟然是一个齐整而舒适的小屋子。而更为神奇的地方在于,这屋子连同墙上的门和窗,并没有外力制作的痕迹,看上去是自然生长所形成。但如果人在外面看上来,只能看到树干在这个地方裂开了一个缝。

这屋子的正中央,坐着一个满脸胡子的叔叔,他披着一个毛毯,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他的面前有一盏微微发亮的灯,走近一看,是一个盛满了萤火虫的玻璃瓶。四面的墙壁上也挂满了玻璃瓶,但这些玻璃瓶大小不一,看上去有点脏,里面装的一些小昆虫,倒是可以看得很清楚。而那盏灯的正下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胡子大叔的昆虫商店。

两兄弟害怕把叔叔吵醒,没有打招呼,便蹑手蹑脚地爬了进去,悄悄地走到那些昆虫面前,好奇地拿起瓶子,开始逗弄起它们来。突然,胡子叔叔咳嗽了两声,吓得两兄弟连忙放下了瓶子。

“要买一只吗?”,那叔叔问道。

弟弟古会庸拼命地点了点头,可是一旁的古会飞却在拼命摇头。胡子叔叔转过头便问他,“怎么,不想要吗?”

“我们只看看,先不买。”古会飞回答道。

胡子叔叔听了笑了起来,“那给你们展示一下~”

只见他拿起一个小树枝,在空中挥舞了两下。瓶子里的昆虫扇动着翅膀,从瓶口钻了出来,然后在地上排成整齐的队伍。他又在空中一点,它们就分成了两个方阵。他用小树枝在空中快速地画着奇怪的图案,其中一个方阵便开始鸣叫歌唱,另一个方阵开始扇动翅膀条起舞来。

看到这样神奇的表演,会庸激动得手舞足蹈。他吵着告诉哥哥,说看中了一只小甲虫。而古会飞却只顾着全神贯注地观看表演,一点也没有理睬身旁的弟弟。

表演结束后,胡子叔叔看了看天色,要留兄弟俩吃饭。古会庸欣然同意,会飞却连忙拽住弟弟,并对胡子叔叔说道,“谢谢叔叔的好意,妈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呐~”

会飞不愿多留,拉着弟弟往外就走。弟弟会庸自然是极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哥哥的命令,只好三步两回头地跟着哥哥爬出门去。胡子叔叔看着两兄弟执意要走,也没有起身,只是微笑着喊了一声,“可不要让妈妈知道了~”

……

自从那次发现了胡子叔叔的昆虫商店,每天放学后,兄弟俩都要钻进那片丛林,爬上那棵大榕树,去听一下胡子叔叔的昆虫歌咏会。听完就回家,也不待很久。

有一次他们拿出存钱罐想要买那只小甲虫,结果胡子叔叔说,他们攒的零花钱还不够买它的一只腿。

兄弟二人难以掩饰脸上沮丧的神色,不过胡子叔叔答应他俩,只要他们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来他这里玩耍。

两兄弟与胡子叔叔关系日渐熟络,发现这个胡子叔叔不仅抠门而且性情古怪。比如他经常自言自语,而且从不穿鞋,还喜欢闻自己的脚味。每当会飞嘲笑他的奇怪举止的时候,他就会感叹道:

“自然城有个大名鼎鼎的殉道师,叫舒伯撒,他从来不穿鞋,最冷的冬天也不穿,他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殉道师。”

这个时候两兄弟就会一脸茫然地问,舒伯伯是谁,自然城在哪,殉道师是干什么的。胡子叔叔就会激动地说,舒伯撒是真正的殉道师,其他人都是魔鬼,他们迟早要毁掉自然城。

两兄弟若是追问下去,胡子叔叔就会敷衍他俩,说一些他们不懂的话,最后摇头晃脑地说,“等你们长大就知道了,等你们长大就知道了……”

一般这种情况,两兄弟就不再问下去了。

一天晚饭过后,两兄弟正待在胡子叔叔的树上玩耍。胡子叔叔突然对他俩说道,“今天是这个夏天的最后一天,也是我待在这个小镇的最后一天。秋天来了,我要离开这里去海边准备过冬,明年春天的时候再回来~”

兄弟俩一听,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不愿意胡子叔叔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胡子叔叔提前想好了怎么安慰他俩,便说送一只会扭屁股的小甲虫给他们喂养。

但是他刚把话说完,突然愣住了。

他看到古会庸脚旁有一串闪闪发亮的手链圈住了一只甲虫,胡子叔叔连忙拾起手链,盯着看了又看,然后大声问道,“这手链是你的吗?这种子哪里来的?”

胡子叔叔的举动把会庸吓了一跳,半天回答不上来。古会飞在一旁说道,“是妈妈送的,我家后院还有一堆呢~”,说着就把自己的项链取下来递给胡子叔叔。

胡子叔叔捧着项链,显得有些激动,嘴里念道,“是古会发先生……你们是他的儿子?……”

两兄弟拼命地点了点头,虽然父亲在他俩的回忆里没有留下什么印记,母亲也很少在他们面前提起,但越是对父亲知之甚少,他俩就越是想弄清楚,父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年幼的他们需要一个男人的保护,需要一个榜样,就算这个男人是虚构出来的。

所以,当胡子叔叔问他们是不是古会发的儿子时,他俩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得到答复后,胡子叔叔转过身去,打开他的大铁皮箱子,在里面翻出一本书来。他一边递给古会飞,一边说道;

“这是我几年来收集的殉道师手稿,你把它带给你们的父亲。”

会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不敢把书接过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爸爸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胡子叔叔低头沉默了一会,便道,“那,就你收下吧,我是你们父亲的朋友,还有,明年春天来这里等我,以后不要叫我胡子叔叔了,叫我飘叔叔。”

“嗯,好的,飘叔叔~”

两兄弟带着飘叔叔送的甲虫和书,匆匆回了家。

当天晚上,兄弟俩激动地睡不着觉,闹腾了一晚上。古会庸给那只小甲虫取了个名字,叫小猛,意思是希望它威猛一点,不要总是傻乎乎地扭几下屁股。

而那本莫名奇妙的书,被带回来后,暂时被搁在了床头。古会庸对书籍没兴趣,一心只想着明天在同学面前展示他的小猛。古会飞则对书喜爱有加,他打算明天把书带到学校去,当课外读物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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