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悠衿叹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吩咐下去,“去找个兄弟到悬镜司,通知夏冬大人,就说我有急事找她,如果她不来的话,一定会后悔的。”另外又吩咐道:“各人都回去自己的岗位,加强戒备,今晚宗主的房间周围除了夏冬,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众人轰然应是,便分散做事去了。
莫悠衿回到房间,这时梅长苏已经拉着聂锋在榻上坐下,擦干了泪水,面露喜色地上下打量,神色分明是欢喜得不能自已。见到莫悠衿进来,连忙起来拉着她的手,“衿儿快过来,快过来帮聂大哥看看。”
莫悠衿来到两人面前,却对着梅长苏躬身行了一礼。梅长苏连忙扶起她,奇怪道:“你这是干什么?”
“之前我救下了聂大哥,却没有及时通知先生,请先生恕罪。”
“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为了我好。况且你救下了聂大哥,我又怎会怪罪于你?”梅长苏柔声说道,宠溺地看着莫悠衿。“来,快过来看看聂大哥情况如何。”
“聂大哥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要治好的话,还需要和一个人商量,等她来了以后再说也不迟。倒是先生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莫悠衿看着梅长苏有些反常的兴奋,蹙着眉忧心忡忡。
“我没有什么事,现在好着呢!”梅长苏连忙道,“你是说等冬姐过来,让他们见面?”
聂锋一听夏冬会过来,连忙摇头摆手,眼睛到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梅长苏连忙安慰他,“聂大哥,没事的,冬姐不会嫌弃你的。”
这时,夏冬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人也随之快步走了进来。“衿儿你让人传信,说我若不赶快过来的话,就要让我后悔。我倒要看看你要我后悔什么...”看到房中站着一个全身白毛的人,夏冬突然楞住了。
这时后面也传来一把雄壮的声音,“夏大人,怎么不说话了?后悔得说不出...”蒙挚的身影也突然出现在门外,和夏冬如出一辙地,看到房中的情形时也愣住了。
梅莫二人这时也有些意外,“蒙大统领,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哦,我刚好路过这里,在大门外碰到了夏大人,想起有段时间没见过苏先生了,因此就进来探望一下。”蒙挚恢复过来,连忙找了个听起来就破绽百出的借口。夏冬这时也回过神来,对着蒙挚翻了一个白眼,“你也不用瞒我,我早就知道你们都在帮靖王的了。”
蒙挚也知道自己找的借口有些烂,见夏冬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只能“嘿嘿嘿”地笑着,有些尴尬地看着梅长苏。
梅长苏也不计较,微微一笑,示意请两人进来坐下。夏冬也不客气,上前两步,并不坐下,眼睛不自觉地看着莫悠衿身边的聂锋,问道:“你这么晚急着叫我过来干什么?”
莫悠衿把想躲在她身后的聂锋推了出来。聂锋一直用满是白毛的手遮着脸,这时见躲不过了,只好畏畏缩缩地放下了手,转头看着夏冬,眼睛里闪着思念和爱意的光芒。
夏冬越看眼前的人,越觉得熟悉,尤其是没有被白毛遮住的眼睛,和她刻画在心里,时时思念的那人的是多么的相似。当她看出了聂锋眼里闪着的思念时,再也忍不住了,眼里不禁流出两行清泪,不可置信地伸手捂住了嘴,“你...你是...锋哥?!”说完便扑上前来,双手抓住聂锋的双臂,激动地喊道:“你是锋哥!你没有死!”
蒙挚这时也被这情形惊住了,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梅长苏。梅长苏缓缓走到蒙挚的身边,眼圈也有些发红,但是却是满脸喜意地向着蒙挚点了点头。蒙挚见状也是大喜,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这种欢喜,只能搓着双手,满脸笑容地在梅长苏身边转来转去,情不自禁地“哈哈”笑着。
梅长苏这时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疼,忍不住用手按住胸口,弯了弯腰。一直在旁边注意着梅长苏的莫悠衿这时连忙上前,连声问道:“先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梅长苏深吸了一口气,把闷疼压下,对着莫悠衿摆摆手,“没事了,可能有点累了。”
蒙挚这时也顾不得欢喜了,和莫悠衿一起扶着他在榻上坐下,莫悠衿又斟了杯茶给他润喉。这时,夏冬拉着聂锋一起向梅长苏行了一礼,“多谢苏先生帮我把锋哥救了回来,以后若有差遣,夏冬万死不辞。”
“夏大人错了,把聂大哥救回来的,是衿儿,不是我。况且苏某也从未想过用此恩来拉拢夏大人。”
夏冬闻言,又转过头要向莫悠衿行礼道谢。莫悠衿连忙阻止她道:“冬姐就不要谢来谢去了。您也知道我福临门是做什么的,看到赤焰的人,我们是一定会去救的。况且,我可不像我家先生那般客气,冬姐的这个恩情,以后会有机会还我的。”
夏冬被莫悠衿的话逗笑了,深情地看了聂锋一眼,又向着莫悠衿说道:“你和苏先生是夫妻,难道还不是一体的?说到底还不是想我帮助靖王?你放心,只要不违背悬镜司的律例,不违背道义,夏冬任凭差遣。”
“那我就谢过冬姐了。”众人一笑,气氛十分的欢快融洽。
这时,大家也坐了下来,莫悠衿便把救下聂锋的经过说给了在座的各人。
蒙挚听完,拍腿一叫:“原来京中衙门要抓捕的怪物就是聂兄弟呀!幸好给弟妹给救下了,否则就糟糕了。”梅莫二人听到弟妹二字,不由地盯着蒙挚。蒙挚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由暗自懊恼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幸好夏冬心情激荡间也没注意到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才算没事。
莫悠衿这时对着夏冬说:“聂大哥身上的火寒毒,我已经给他诊过了。我幽冥谷对解这个火寒毒最有经验,因此要解开聂大哥身上的毒并不难。只是这毒有两种解法,不知冬姐和聂大哥愿意接受哪种?”
“哪两种解法?”
“一种是彻底根除,一般中了火寒毒的人,其毒性都会深入骨髓。因此要解此毒,需要挫骨削皮,还要把中毒的骨头寸寸打碎,把深入骨髓的毒性吸出。此解法非寻常人可忍受。解毒后,中毒者可恢复常人无异的容貌与行动,但容貌会变得与以前不同,面目全非,连亲人都不可认出。且因为这种解法对人体的伤害已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因此即便是解毒了,但是之后身体会变得十分虚弱怕冷,时时缠绵病榻,年寿也不会超过四十。”
蒙挚听到这话时,初始没有反应过来,但后面却越听越激动,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梅长苏。梅长苏知道蒙挚想的是什么,但是他只是神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莫悠衿所说的事与他毫无干系。
莫悠衿这时又继续说道:“第二种解法,也需要进行拔毒,但是不需要做到第一种方法那般深入。只需要通过施针,配合用药,可使中毒者恢复正常人的体力,行动自如,寿数绵长,也不再嗜血。但是全身毛发不能除尽,舌头僵直的情况也不能改善。冬姐,您与聂大哥可到外面商量一下,慢慢答复也不迟。”
“好。”
莫悠衿唤了黎纲进来,带夏冬和聂锋到偏房去商量用何种的解毒方法。两人离开后,蒙挚便再也忍不住了,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对着梅长苏大声地说道:“小殊,你是不是也是如此解毒的?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啊?他们...他们难道就不会阻止你的吗?”
梅长苏对于蒙挚的激动有些冷淡,慢慢地喝了口茶,眼睛看着地面,表情冷硬地不发一言。莫悠衿不由劝道:“蒙大哥不用激动,先生这不是已经熬过来了吗?”
“可我一想到他受了如此大的苦头,我...我这心里就心疼啊!”蒙挚有些激动地捶着自己胸口,眼睛发红。
“可我不这样做,还能怎样?”梅长苏突然反问蒙挚,眼睛盯着他,神情严肃。“我要复仇,我需要与常人无异的容貌,要能与他人正常地交谈。难道你想让我像个怪物一样,躲在深山里苟延残喘吗?”梅长苏突然激动起来,脸上涨红,恨恨地说道。
蒙挚被梅长苏问住了,神情茫然,良久后才颓然道:“论说话我总是说不过你的!我只是心疼,心疼你啊!唉,我也管不着你了。”
莫悠衿在旁看着,心里也不好受。三人不再说话,只坐着喝茶。夏聂两人很快就回来了,夏冬脸上还能隐约看到泪痕。夏冬看了看身边的聂锋,对着莫悠衿说:“我们选第二种解毒方法。”
“好。我会尽快安排。不过聂大哥现在只能隐藏起来,不能出现在这世人面前。一来他的容貌过于特殊,二来他现在还是逆犯的身份,不能露面。”
“好,我听你的安排。”
“那冬姐先回去吧!我安排好聂大哥的隐藏之所,还有定下治疗时间后,会立刻派人通知您。”
“行,没问题。那我就先告辞了。”夏冬转头拉着聂锋的手,有些依依不舍地道:“锋哥,你等我,我迟些再来看你。”聂锋眼里也露出不舍的神情,轻轻地点了点头。
夏冬转身告辞,蒙挚见天色也不早了,深深地看了梅长苏一眼,也告辞离开了。莫悠衿把两人送到了门口,又吩咐隐血,把聂锋送回布庄后,便回到房间。
刚走入房间,莫悠衿便看到了差点令她心胆俱裂的一幕。只见梅长苏正神色痛苦地捂住胸口,身体慢慢地倒向了地上。莫悠衿连忙飞奔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倒向地面的身体。梅长苏脸色苍白,勉力向着莫悠衿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便眼前一黑,昏倒在莫悠衿的怀里。莫悠衿大急,连忙扶着他的身体,运功向着门外大喝:“黎纲!黎纲!”
黎纲听见莫悠衿叫的急,叫声震得耳鼓生痛,便急忙冲了进来,见状也是大惊。
“快!快把晏老带过来!”
“是!”黎纲转身飞快地离开。
莫悠衿抱起梅长苏,放到床上,把他身体放平,飞快地解开他胸前的衣服,露出了梅长苏有些瘦弱的胸膛,指间银光一闪,便在胸前的几个穴位上扎上了针。莫悠衿不时运功弹动针尾,竟是几个穴位同时运力刺激。
晏老这时也背着药箱来到房间,看到莫悠衿已经在先行治疗,便拿出针包,加入其中。
“晏老,神门、大陵、少府穴归你了。”
“好。”晏老闻言,拉开梅长苏手臂的衣服,银针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两人互相配合,运针如飞,站在后面的黎纲则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良久之后,莫悠衿首先收了针,跟着晏老也放下了银针,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黎纲这时才发现刚才憋气憋的胸口生痛,连忙换了一口气,连声问道:“宗主怎么了?情况严重吗?”
“都已经昏迷不醒了,你说严不严重?”晏老没好气地说道。
“啊?那晏老和夫人赶紧救治啊!”
“你以为我们不想救吗?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这时,莫悠衿不理黎纲,对着晏老神色凝重地说道:“晏老,我今晚就要救他,不能再拖了。”
“可是你的药还有最后一剂未服,只怕会...”
“只差一剂影响不大,最多就是消耗的大一些罢了。”
“好,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吧!”晏老提起药箱,转身回去了。黎纲在一旁看得楞楞的,“晏老...晏老,难道宗主不救了吗?”晏老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拔腿就走出了门外。
“黎纲,先生由我来救,晏老要回去配药做准备。从这一刻开始,没有听到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来这里。若有急事,先告诉隐血,他会想办法告诉我的。记住,是‘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里,事关你们宗主的性命,你知道了吗?”
“是,我一定盯紧了。”
“那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等黎纲走远了,莫悠衿轻轻地唤了一声:“隐血!”隐血的身影应声而现。
莫悠衿看着隐血,目光有些期盼,又带着些歉意,欲言又止。隐血明白了她的意思,朗声道:“你放心进去吧!我帮你在门外不远处守着。若有事,叫我一声就行。”
莫悠衿眼里歉意更浓,脸上却是露出了微笑,“谢谢你,隐血!我只相信你。”说完,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入屋内,关上了门。隐血目送着莫悠衿那曼妙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屋内的窗纸上,纵身一跃,跳上了屋外的古树上,再次隐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