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仍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一切来得太快,从小到大从未听说,就算老头偶尔讲故事也不会讲这些,讲了这些我也听不进去。茫茫青山,你说有鬼,可我孤身一人在山边草屋睡了这么多年,自己都快长草也未见过一鬼。你说有神,可是鬼都没有要神何用,难道就为传说中掌管人间一切?神是何物,为何左右人间。相传神也为人所变,念力动天,升仙化神。结果成神了却不带大家一起飞,反而回头对自己曾经的同类指指点点。每当我想起神仙掌管人间生死赏罚时我都气愤不已,并私下认定这肯定跟公报私仇差不多一个意思。
见我如同游神,首领众人哑口无言,此时肯定心想这小子怎么没反应,是没文化听不懂还是自己说太快了。我见首领正低头找洞钻,也有点不好意思。气氛一下降到冰点,仿佛此刻正有鬼神游荡,阳间纷纷让道,并且低头不语。
正杵着,外面又传来声响,庭院的门被重重踢开的声音。首领等人立刻转身出去。我听见有人大声喊了几句,都是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再无动静。女人也跟到门口,但只是在门口看着。我看见她抿了一下唇,双手藏于袖中不安地动着。眼睛紧紧盯着外面。
我走过去,来到女人身边,看了外面一眼。又是一个男人被送进来,此刻正躺在首领怀中不再动弹。地上流着比我的猪被吃掉时流出的更多的血。
首领轻轻放下那个男人后自己走了出去,众人跟随。我看着他的披风被风轻轻吹起。而他却低下了头。
“孤生…”
女人说话了。但只一句,便无声地看着我。我还不太适应被人这么近距离地观看,只好赶紧看向别处。而她也非常体谅我,只留下一个名字便离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很自然地走进这间房子。农户撤走之后这一片就被占领。我常常看见士兵们在战后跑到田地里摘菜。他们毫无怜惜地一抓一扔,甚至就地躺下睡觉,打闹的时候把田梗随意踩烂。我躺在木板床上看着屋顶,什么也没有。
我开始想念我的草屋,晴朗的夜晚能透过被风掀开的房顶看见星星。但是除此之外也再没有别的东西。于是我又开始想我的来处,仔细回忆山里每一个老夫,还有哪处山涧会有彩虹。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又被吵醒,但此时女人却不在房中。外面似乎有一群人在叫喊。我刚走到门口,赫然看见死人快躺到房间里来。
这些昨天还在田地里奔驰的男人此刻有些已经静静地躺在地上,他的周围没有菜叶,也没有田梗。有的只是流淌得很开的鲜血。一股寒风吹起,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除了地上躺着的死人,所有坚着的都没有时间停下。我跟着一个士兵出去,一直跟到半山腰,其间他只回头看了我几眼,我也没有说话。
山路上不断有人被抬上来,路的两边各有几处扎堆休息的士兵。山脚石碑处两方人马正在交战。首领也在其中,披风随风摇摆,大刀在空中像是伴舞。
很快首领便败下阵来。纠集着众人逃进石碑后面。敌军追到石碑处停下,然后静静地看着首领们走进山里。
我本想上前帮忙,但来到他面前看见一身是血站着的人却突然害怕,两手在空中僵住不知如何是好。首领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来干什么。便继续向山里走去。
我觉得无辜又无奈,只好一路跟着。回到院子里,女人好像已在这多时,一直帮着照顾伤兵。她抬头看见了我,但很快又低下了头。
这些死去的士兵最终安葬在门前的田地里。首领给他们一一立碑。有些坟头前会有女人和孩子哭泣,有些坟头只是孤零零地看着地上的水酒。
等到夜里,坟头爬满鬼火。我和大家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鬼火也只是自顾自地飘。屋子里有个老人在跳舞,然后告诉前来问事的女人们,你的丈夫命里带刀,一切都是天意。
我也很想上前问问,我的命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没带上来。我再次想起神掌控人间的话,假若我命里也带刀,刀是何人所给,为何给刀而不是给饭或者给钱,是否最终我也会被埋没在一处静静的农田。而我只是因前世做了一些什么,此生是多无辜。
假若一切都已注定,那只猪终要在我面前被吃掉,哪怕我当时本领强大也无法改变,要来此生是为何。
我看着星星久久不说话,首领碰了我一下,拿起刚刚还在坟前的酒,自己大口喝起来,我说你不怕兄弟索命,首领大笑说我不怕。
我说你命里带着什么,最后会不会也回到这里,首领说我不信。
最终我跟着这个不信命的男人离开了云中界,寻找属于我的坟。我是不信他不信的命,他是不信我所信的我的命。
因我实在不愿眼前一切都是幻觉,或者过去之后都成云烟。我看着广阔的天空心里尽是不服,我害怕终有一天会被人抬走,然后躺在某个院子里,会有一个老人在我眼前不断转着圈跳舞,最后告诉身边的人我命里带刀,都是命,而我只能静静听着,动不能动。
既然传说中我终将成神,我便想成神之后上天去问一问,什么是正义,什么是赏罚。我想起小时候的泥猴,我要像个真正的泥猴大闹天宫,然后在五指山压下来的时候化作一道彩虹,会有一个老夫来到彩虹下看见一个孩子,然后继续我的传说。